丽丝的话说到这,就停住了,她没有把后半句说完,但对雯雯已经足够。
“我明白了,呼——”雯雯长舒一口气,随后即刻恢复到往日的状态:“那就尽量救下那些能够救下的,然后,把隐士干掉。”
“嗯~”丽丝也对雯雯报以温柔的微笑。
依夏望向两人没有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万年小跟班。
但遗憾的是,三人虽然在这里找到了诸多之前被掳走的宾客,但都没有一个人是活着的,或者说,没有一个人是肉身还完整的,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没有一个是肉身还是人类,统统都已经变异,雯雯三人估计,这些普通人,也不想被唤醒之后,看到自己是这副样子吧。
其实这也就意味着,三人在这间孵化场的探索也基本告一段落,在丽丝通过控制终端,将所有培养罐的维生系统关闭,让这些人体面的走完最后一程后,便准备前往下一个房间。
而就在此刻,一阵嘟嘟嘟的报警声吓了三人一跳。
大家原本以为是在这里耽搁的太久了,结果导致基地自毁程序启动。
但是,众人一合计时间,还没到半个小时呢。
随后,一副培养罐的异动解释了原因——只见它下降到地下河湍急的水流处,打开盖子,哗啦啦的绿色粘液,伴随着一具腐朽臃肿的人形肉瘤,使得三人都默默捂住口鼻,齐身退后半步。
扑通——
“啊!啊啊——!!”
令三人没想到的是,这个人形肉瘤,居然还是活的,并且在疯狂的尖叫,并不断拍打着身边的水花,毕竟刚关闭维生系统,还没死透很正常。
而就当三人不知所措,准确的说是依夏和丽丝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抹纤细的身影毫不犹豫的手撑栏杆,一跃而出,径直落在水流的下游,捡起一片水花。
湍急的水流冲刷着少女柔弱的身体,但后者没有一丝晃动,任由急流沁湿,冲刷着自己,并且也毫不在意已经被打湿的衣物。
少女伸出手臂,稳稳的接住了被急流冲刷过来的人形肉瘤,一时间,水流裹挟着肉瘤身上的粘液,以及带着血丝的绿色培养液,弄脏了少女的手臂,胸前的衣物,以及精致的面庞。
但少女对此似乎完全不在意,任由人形肉瘤不断的尖叫,任其挥动被强化过的,已经变异为利爪的双手在自己身上留下抓痕。
好在少女的身体早就被超维能量强化过数遍,除了被微微扯碎的制服外,利爪在少女的胳膊上,脸颊上,只留下了些许的血痕。
湍急的水流中,少女低着头,看不清眼眸中流转的情绪,怀中却抱着一只足以让人清空所有弹夹的怪物。
这一幕不仅丽丝被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依夏.exe也同样无响应。
但好在少女停顿的时间不长,就见其伸出左手臂,轻柔,但不容他人拒绝般地按在怀中变异体的貌似是头的地方。
随后,一条腥红的弦链接到变异体体内,将少女与变异体的思绪相连。
很遗憾,由于已经完全变异,少女并没有读取到任何此人临终的想法,但超维世界的运行规则,至少是一部分规则,在少女于超维海洋,被那一抹至暗拖入其中的过程中,已经被少女掌握了。
于是,她第一次,在获得两份boss级别的超维空间弦,以及深入超维海洋至暗后所习得了部分本源力量后,首次,在如此高度,回溯了一名NPC的一生。
这种回溯能力,已经接近这个世界组成的源代码,是真正的将一个人的一切都看的一分不差。
其实少女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明白,自己想要为这些生命,这个生命,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看看这个生命的最后时刻,也算是为这些人,见证了些什么。
于是乎,少女在一阵恍惚的幻灯片与共鸣的情感中,看到了这名NPC的人生剪影。
这名男子叫威廉,出生在一个财阀世家,就如同大多数财阀的培养一样,他小时候,经历过懵懂,经历过长辈的关爱与训诫,经历过为了没准备好的考试而烦恼。
随后,他慢慢长大,开始接触到这个社会,世界的阴暗面,就如同大多数财阀的成长一样,长大后的他,在稍微思索之后,便再无力反抗这个世界的大潮流,并主动与其同流合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威廉逐渐掌握家业,将自己的家族推向高峰,就如同大多数财阀理想中的模样一样,他成为了在上流社会叱诧风云的男人,当他在一次竞选中,赢得对手的时候,那一刻,他看着台下狂热的支持者,以及老对手落魄的背影,他心里无比的满足,以及空虚。
时间是把猪饲料,更是把杀猪刀,终于,在这名政客年过大半辈子,并且在某一次家族会议中,被一名自己的后辈惊艳到之后,就如同大多数理性的家主一样,他萌生了隐退,让出族长之位的想法。
无论是帝国,还是元首,晚节不保似乎成了常态,就如同癌症是多细胞生物晚年的必备一般,威廉把这个新生代的接班人,当成了另一个年轻版的自己,并且在索恩这个地下皇帝开例会的时候,想要在此地,为自己的接班人争取一些利益。
后来的故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当威廉知晓生化危机的发生后,他更多的是淡然,以及,一份还有未尽之事的遗憾,但在他看好的接班人,为了自己的生存,果断的把他抛弃,让他被尸潮淹没的时候,威廉的心情又从遗憾转变为一份自嘲,以及微微的叹息。
当他被索恩的生化兵器抬进他人生中最后两小时的培养罐中之时,威廉似乎还多了一份期待,他期待自己还有重生的可能,他想要重新站在这片土地上,并且,在培养液,以及病毒在入侵自己身体,对其进改造的时候,这种期待逐渐变得强烈。
当他逐渐被汹涌的力量所打动时,也就意味着病毒已经逐渐侵入他的大脑,修正,或者说,抹除着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类的思想,就像死机的处理器一般,威廉大脑中闪过幻象,闪过走马灯,并且,由于意识被侵占,他的情绪开始变得古怪。
愤怒,开心,幸福,绝望,憎恨,温情,反复撕扯着他已经为数不多的理智,病毒改变了他的身体,扯碎了他的思维。
在他思维得以保存的最后几分钟内,威廉唯一渴望的就是平淡。
就像任何一名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如果,能重来,该多好......”雯雯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大厅。
丽丝和依夏都处于宕机状态,一时间,因为嘈杂的水流声,还真没听清。
雯雯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刚才的话,也只是她过于深入另一个人的情感,导致的思维感染。
其实这是一种很危险的举动,就如同玄幻中的夺舍,很多人认为是一个强者的灵魂,附身,或者说,像重置,刷机,升级系统一般,覆盖了原宿主的记忆。
但其实更多时候,由于人类大脑的极端复杂性,哪怕是普通人,毕竟强者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一副优良的神魂载体,而不是一块活的墓碑,所以更多的强者,选择让被夺舍者的大脑,一遍一遍的对其灌输自己一生的记忆,有点类似于洗脑,这样可以更完整,更安全的让自己以另一种方式重生。
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嘛:有一只动物,它叫声像鸭子,走路像鸭子,长得也像鸭子,那它就是鸭子。
在做完这些之后,强者们往往会让自己道化,有着强者,会将道化的本源力量直接灌输到新生的自己身上,将自己全部的愿望,托付给另一个自己,但也有强者,会想要在新的一生中,走出另外的路,所以,某种程度上,修仙,还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说远了,总之,缓过神来的雯雯,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莽撞,她经历了一个人的一生,理解了这个人的思维,价值观,以及最重要的,一个将死之人,临终前最为混乱的思绪,这对于一个正常人类来讲,无疑是致命的神经病毒。
搁任何一个正常人脑中,都可以直接让其脑死,当然,雯雯自然是不会有事,但再怎么说,这种灵魂相连的情感灌输,感受一个陌生人临终前分崩离析的割裂情感,对生狂热的扭曲,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第二次。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雯雯就再也没有使用过超维能量对时空的回溯能力,彻底和循环的超维生命体,划清了界限。
雯雯的记忆非常好,此时的她触景生情,回忆起诗情在嘉林缤纷城,第一次完整讲述自己和诗琪,以及依夏,是如何开荒的过程。
她当时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无论是情情还是琪琪,都经历过,为了突破眼前的难题,为了实现彼此的期待,深入超维时间夹缝,并在其中度过了难以量化的时光,凭借顽强的意志,才最终触摸到超维世界的门槛,最终翻盘。
虽然二女当时都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但当时依夏的眼神里全是责备和温柔,雯雯当然知道情情和琪琪只是不愿意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