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警官皱了皱眉,最终同意女警员把她带了出去。
丹云被带到了一间类似拘留室的小屋子里,里面除了一把椅子,任何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她身体有些不舒服,要了杯热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冼沐阳去警局了解案件进展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丹云蜷缩在椅子上睡着的情形。
她微微皱着眉,一手搭在小腹上,小腹处的隆起已经很明显了。
“她跟冼卓然的事情有关系吗?”冼沐阳侧头向身旁的警察问道,说话的声音不自觉低了几个分贝。
警员回答说:“冼卓然的大秘苏芮交代说,冼卓然虽然表面上对丹云很看重,实际上却一直防备着她,而且她才入职不久,连工作都没熟悉全,冼卓然很少委派给她工作,她也不知道他们私底下的业务。”
“那就是无关了?”
“对,冼卓然的助理也肯定了这一点。”
冼沐阳又看了一眼屋子里丹云别扭的睡姿,建议道:“那就尽快把她放了吧。”
“可以。”警察拿起腰间的钥匙,上前就打开了拘留室的门。
丹云被开门的声音惊动,她迷蒙地睁开双眼,朝门口看了过去,在瞥见冼沐阳的时候,整个人瞬间清醒。
她猛地起身,却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腿脚发麻,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还好一旁的警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屋外的冼沐阳迈出了半只脚,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
“小心点。”警察等丹云站稳才松开手。
丹云站在原地活动一下,等肢体恢复正常,这才朝冼沐阳走了过来。
她埋怨地瞪着冼沐阳说道:“我好歹也算是帮了你,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好歹替我做个证,证明我是无辜的,也不至于让我被警察带走了。”
她知道警察问讯属于正常的流程,但是被人用尖锐的问题连番攻击,反复地拿冼沐阳退婚的事试探她的动机,她真的快要崩溃了。
冼沐阳对她的瞪视皱了皱,说道:“在警方有调查结果之前,我并不知道你是无辜的,又怎么能为你证明呢?还有,我只知道你为我二叔工作,可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帮过我。”
丹云看着冼沐阳的表情,觉得自己昨晚一整晚的担忧都变得可笑起来,冼沐阳对自己的那通提醒电话跟本一屑不顾。
哦,对了,他可能早就得到了消息,早就知道了冼卓然的计划,所以自己的那条口信,对他来说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如同自己昨晚多余的担心……
是她说过双方不能互相干涉的,连以保护为目的的干涉都不行。所以,她还在埋怨什么呢?
丹云抬头看了冼沐阳一眼,然后绕过他,默默地离开了警局。
一旁手里还拿着一串钥匙的警察,看着丹云的背影说:“在审讯的过程中,她一直说要见你。”
冼沐阳微微挑了挑眉,最终什么也没问,也跟着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他开车离开的时候,丹云正站在路边打车,两人隔着车窗遥遥地看了一眼,又很快各自撇开了眼。
夜里的风已经有些冷意了,丹云背光站着,除了腰身看着圆润些外,整个背影看着异常单薄。
怀孕这几个月来,她不但没胖,看着反而更瘦了。
冼沐阳犹豫了一瞬,把车开停到了她的面前:“上车,我送你。”
丹云抱着手臂站着,在厚着脸皮上车,和继续站在冷风里等出租车之间摇摆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跟自己过不去,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冼沐阳问了地址,就专心地开着车,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连余光都不肯施舍给对方半分。
就这样沉默了十几分钟,冼沐阳突然问道:“你刚才说你帮了我,什么时候的事?”
丹云并不是爱攀情分的人,她这么说,可能真的有什么自己忽略的事情。
“还能什么时候?昨天晚上给你通风报信,说冼卓然要陷害你的时候啊。”丹云冷冰冰地说道。
“你给我通风报信?”冼卓然突然笑出了声,但脸上却明显没有愉悦的表情,“告诉我冼卓然要陷害我消息的人,是江沐清。”
丹云解释道:“对啊,你的电话打不通,所以我就打给了她,然后让她转告你的。要不然,你以为她哪儿有机会偷听到这种消息。”
“可沐清却没有说过消息是你告诉她的。”冼卓然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丹云没好气地说道:“她说没说以及为什么不说,我怎么会知道?等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突然闪过,她蹙起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江沐清说消息是她发现的?”
冼沐阳嘲讽地反问道:“不是她发现的,难道还真是你发现的?”
如果不是他事先从江沐清那儿知道了消息得来的经过,恐怕还真会被丹云这番说辞骗住。
“当然是我,我昨天给她打过电话,我有通话记录的。”丹云为自己辩解道,也终于知道冼沐阳在警局为什么会对她那副态度了。
江沐清在中间搞了鬼,冼沐阳仍然以为自己是冼卓然的同伙,是差点害得他被诬陷入狱的同伙之一!
冼沐阳听她狡辩,只觉得心中更加失望。
她昨天确实给江沐清打过电话,江沐清也告诉过他了,但那通电话不过是在替冼卓然试探他的行踪。
“你不相信我?”丹云在他身后问道。
“是,我之前是故意说了些敌对你的话,但那都是为了接近冼卓然,我怀疑他跟我爸爸的死有关,我接近他是为了调查……”
“别说了!”冼沐阳突然高声打断她,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扭过头看着她说:“你是不是以为编造了这出帮助过我的事情,我就会像从前那样继续照顾你了?”
亏他前一刻竟然还认为她不是攀情分的人,原来人真的是会变的……
尽管他理解她被赶出丹家,依靠的冼卓然这棵大树也倒了,现在正无依无靠,可他不能接受她这么欺骗自己。
“看在孩子的份上,冼卓然这件事我不追究你什么,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丹云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她明明帮了他,明明她是被诬陷的,却偏偏没办法为自己辩解。
其实也没什么好辩解的,冼沐阳只相信江沐清,自己就算再有理有据,在他心里也不过是狡辩罢了。
后悔吗?她问自己,如果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她后悔昨天打电话给他通风报信吗?
丹云悲哀地发现,尽管冼沐阳这么对她,她竟然还不觉得后悔……
她拼命忍住眼泪,不想再在冼沐阳面前表露出一丝丝的脆弱。
可这些在冼沐阳眼里,却是为了让他心软,而故意装出的可怜样。
他通过车内的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突然大声说道:“还不下车!”
丹云被吓得一个激灵,怔楞着打开车门下车,双脚踩在马路上的那一刻,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冼沐阳看不都看她一眼,听见车门关上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启动汽车,一脚油门,飞驶而去。
江沐清永远这么善解人意,为他着想,可这样反而让冼沐阳更加内疚,内疚自己对她不够好。
“不要要,一切都照常进行,我一定会给你一场顺城最盛大的婚礼的。”冼沐阳抱着她保证道。
江沐清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不枉费她费尽心思等了这么多年,她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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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云一个人不知道在马路上走了多久,直到实在累得走不动了,才拦了辆出租车。
回到家里的时候,她发起了低烧,吴阿姨不敢轻易给她用药,只好用物理方法帮她降温。
她原本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是后半夜了,这一折腾下来,天擦亮的时候,她才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不安稳,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每一个梦里都有冼沐阳轰她下车的情形。
醒来时,她觉得累极了,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收拾东西搬回了雁湖附近的筒子楼里。
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毕竟是冼卓然的资产,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查封了。
冼卓然购买、并企图贩卖毒品的罪证被查实,其他罪证还在一一调查中,丹云把自己和孔崧查到的线索提供给了警方,警方承诺会尽快调查她父亲的真正死因。
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连冼卓然的认罪态度,也是出乎警方预料的好。
警方宣布丹震死亡案告破的当天,安娜陪着丹云一起哭出了声,连吴阿姨也跟着偷偷抹起了眼泪。
丹震真正的遗嘱被找了出来,等办完手续,她就能接管回丹氏了。
只是,唯一遗憾的是,丹亦心提前得到消息逃跑了,前去抓捕的警察扑了个空。
等两人冷静下来,安娜擦了擦眼泪,说道:“丹伯伯的遗产继承手续,估计要过几天才能办,你先去我那儿住几天吧。”
安娜见她这两天脸色不好,十分担心她的身体。
丹云却再次摇头拒绝了她,说道:“别麻烦了,过两天我就打算出国了。”
“出国?”安娜疑问道,转瞬又想到了下个月冼沐阳将要举办婚礼,她理解地点了点头,说道:“出国也好,换一个新的环境重新开始。”
丹云又说道:“我还有件事要你帮忙,我想把丹氏的资产全都捐出去。”
“捐出去?”安娜不由提高了声调,不赞同地说道:“你要是不想经营,把公司托管出去也好啊,每年只用拿分红,为什么非得全捐了?”
“我这次出国,可能就再也不回来了,我不想在国内留下什么牵挂的东西。丹氏在丹亦心手里,被折腾的几乎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我曾经答应过爸爸要帮他看好丹氏的,可我却要出国了,我不放心把它交到别人手里,干脆就解散了,把资产全捐了,这样,至少妈妈也会开心的。”
她妈妈生前热衷做慈善,一定会支持她的选择的。
“你不想在国内有牵挂,那我呢?”安娜问道,“你也不打算再见我了是吧?”
“当然不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一直想念你的,而且你也可以出国来看我啊。”丹云解释道。
安娜却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她,显然是生气了。
丹云又保证道:“出国后,我一定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的,还有,你结婚的时候,我保证一定会回国参加你的婚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