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一小筑,山溪石上流。
宇文君与龚岩落座于草庐,桌上既有山茶,亦有些时令小菜与野味儿。
喝茶也好,吃饭也罢,都是宇文君独自一人,龚岩静静看着。
宇文君轻声道:“真不打算摘下面具吗?”
龚岩笃定的点了点头。
宇文君无话可说,继续埋头吃肉。
从头到尾,草庐中一片安静,草庐外,山溪流淌之声冲刷心底。
吃完后的宇文君张开双臂伸了伸懒腰,开口说道:“其实也是闲来无事,便来了你这里,过两日我便要起身前往皇都某个僻静之地安顿下来。”
“估摸着好长日子都无机会同你在一起饮茶吃肉了。”
龚岩应道:“闲来无事,就遇见了李虎之事,看来李虎命中该有这一场造化。”
宇文君知晓龚岩心中意难平,可过度压抑人性,终究是不对的。
也许只是宇文君觉得这样不对,龚岩觉得是对的,蒲维清可能也会觉得是对的。
遇见就好,起码少了一桩遗憾。
龚岩道:“这是要打算微服私访一番?”
宇文君丝毫不客气道:“便有劳前辈带路了。”
……
……
皇都。
古澄到了之后,皇都之地的达官显贵很安静,心中也甚是不平,兵部尚书大人孔冲最是看不惯宇文君与古澄这等做派。
而今古澄到了,孔冲仍旧看不惯,却也不会去找古澄讨要个实在。
无极强者,岂是随意可亵渎的?
平王殿下亲自走出王府,盛情相邀,两人一同入了鸿宴楼顶层,要了八珍宴席。
看见一桌子佳肴,古澄又看了看平王,怪味道:“这会不会奢侈了些?”
平王柔和应道:“若是你,那便不奢侈。”
古澄会心一笑道:“这马屁拍的不错,我很喜欢,若是宇文君到了,是否会有此等盛情款待?”
平王微微皱眉道:“我该如何说呢?”
古澄平和道:“实话实说。”
平王顿了顿,言道:“自然也会,可说起来我并未请宇文君吃过八珍宴席,他倒是请过副丞相大人吃过宴席,那时柏小卫还是一介闲云野鹤,在这里吃过八珍宴席不久后,便惊动陛下走出皇宫,在某个小酒馆里,亲自拜柏小卫为卿。”
虽言是初来乍到,可远在梦都府,古澄已对人族庙堂之事有颇多了解,那柏小卫也是古澄曾一度深深关切过的人。
无人知晓其来历,来到皇都,没过多久便官身加持,成了不少说书人的素材。
古澄并不对柏小卫的过往好奇,他只是觉得柏小卫担任副丞相之后,诸多事井井有条,六疏十九策彻底平定北派内政。
南边有谢一鸣这位众家之长,无柏小卫插手余地。
说起来,北派还是随意了些,否则那六疏十九策,也无地可用。
其手段简洁朴素,凌厉果决,无形之中整顿吏治,更难能可贵之地在于,当差期间为宇文君开启多道后门,且还不曾落下话柄,甚至朝堂之上连一个看柏小卫不顺眼的言官都没有,这般功德,令古澄是由衷佩服。
平王说道:“接下来要在皇都待多久?”
古澄反问道:“那些官员愿意让我待多久?”
平王给古澄夹了一块好肉,色泽金黄亮眼,肉质酥麻爽脆。
“今夜陛下便会传你入宫,到时我亲自给你带路,宫里的八珍宴席滋味比这里要好很多,明日一早,你便可启程,爱去哪里,便去哪里。”
“或者,在我府邸小住一段日子也可。”
“你这般招摇过市,陛下那里也不好做人。”
古澄哈哈笑道:“没想到人族官员对我成见是如此之深?”
平王含蓄道:“若你不曾护送宇文君万里归家,便不会有如此成见,北海水产一事,与灵族贸易往来一事,恒昌宗一家之地,割了人族财政一大坨肥肉。”
“这笔账陛下有无记在心中尚且不知,但门阀世家心里对宇文君恨得要死,恨不得将其剁成肉碎在油锅里烹了。”
“其实这些,你是知道的。”
古澄闻后,略微沉思道:“你知道我知道这些事,为何又要说出来?”
平王道:“我若说出来,你就可知道的更确切些。”
古澄笑道:“说的好,碰一杯。”
酒樽对碰,两人均是一饮而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里无半月酒。
便是平王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古澄道:“入宫之后,只是吃一顿宴席?”
平王为难道:“陛下心思深不可测,我不好妄自揣摩。”
古澄笑道:“这样对比之下,宫廷之中的八珍宴席果然更有滋味些。”
平王一时无语,不知如何回复,只好陪酒。
黄昏时分。
宇文君从横龙四城归来,恒昌殿外的亭子里,景佩瑶煮了些饺子,烧了几样小菜,夫妻两人吃的津津有味。
武宓大致明夜归来,宇文君说道:“后日我便启程前往皇都,驾驭黑麒麟明目张胆招摇过市,直接步古澄后尘。”
景佩瑶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言道:“你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打你?”
宇文君轻声笑道:“顾雍在白鹿书院有一间庭院,那里我已很久不曾去过,也该去清扫院落,擦拭书房里的灰尘,我可是一位尊师重道的好弟子啊。”
景佩瑶微笑道:“我以为你会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故意让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皇都。”
宇文君沉声道:“也这样想过,可古澄都这样了,我若是隐秘而行,反倒是不太体面,在庙堂大佬的心坎上火上加油也好,锦上添花也罢,其实都一样。”
“成见一事,不会因为我们故作谦逊就会消失。”
“事实上,我们一直都很谦逊。”
“可别人不知啊。”
景佩瑶笑了出声,道“越来越没过日子该有的姿态了。”
宇文君连吃了好几个饺子,说道:“味道是真不错,去了皇都后,就得去那家饺子馆里吃饺子,顺带混几碗丞相大人的酸菜面,院长那里我就不去了,总是让我洗碗,令我感到深深的疲倦。”
“既然去了,任何事都明目张胆。”
“以往总是畏手畏脚,此次我倒要看看,他们敢如何?”
景佩瑶柔声道:“火气别太大了,这样不好。”
宇文君怪笑道:“我觉得挺滋润啊……”
盛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