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桢知道,这种感受只有在死亡线上徘徊时才会有,而他现在显然就是濒临死亡。
这一刻,朱桢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朱元璋的容貌,他感到些许的迷茫,自己为大明付出了这么多,最后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真是可笑。
“大人,要不还是先救一下幽王吧,幽王要是死在宗人府,我等也不好交代。”
见朱桢已经奄奄一息,那些个奴才也有些慌了,毕竟朱桢是皇室中人,要是真在宗人府挂掉了,他们绝对讨不了好。
“唉……这事我也做不了主,等我禀报了上面再说吧。”
那人轻叹一声,把这事告诉了马良弼。
“幽王殿下情况危险,该如何是好?”
马良弼本想袖手旁观,他觉得朱桢要是死了那也是活该,可朱标还是有些不忍,到底手足一场,他只是不想被朱桢威胁到自己地位,并不是想他死。
“殿下仁慈,但也是一时的念旧之心罢了,幽王这人野心太重,如果留下来,必成祸患,还请殿下三思。”
“可他毕竟是皇弟啊,若是父皇问起,咱们也不好交代。”
马良弼摇了摇头,苦口婆心的劝导,可朱标依旧坚持己见,还是想留朱桢一命。
没办法,马良弼只是请大夫去给朱桢医治,待朱桢好了差不多后,又来宣布太子朱标的敕令:念在手足情分,破例允许王妃王芸儿过来宗仁府照顾。
想到许久未见的王妃,朱桢也一阵心酸,他当初说好了很快就会回来,没成想,差点就见不成了。
马良弼见太子还是太过仁慈,不仅没有杀掉朱桢,还让王芸儿过来照顾朱桢,觉得这样下去会出乱子,于是便决定暗中使坏。
王芸儿来的时候还是亲王正妃的仪仗,到了这里直接就被剥夺一切关起来了,夫妻两个一下子都成了阶下囚。
“王爷,你怎么消瘦了这么多?”
看到朱桢瘦成这样,王芸儿心疼的不得了,她抱着他哭了一阵,最终还是开始安抚起朱桢。
“王爷,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没事,妾身什么都可以接受。”
朱桢看向王芸儿,目光复杂极了,他曾说过不论如何都不会让王芸儿吃苦受累的。
可结果呢!
“都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
听着朱桢满含愧疚与悔恨的话,王芸儿的心里却没有一丝后悔,她只希望这辈子都和他在一起。
“王爷,我怎么会怪你呢,你肯定也不希望我受伤害呀。”
王芸儿越是理智冷静,朱桢心里就越是不忍。
“芸儿,委屈你了。”
朱桢心疼的吻了吻王芸儿。
王芸儿笑了笑,柔声说道:“只要能够陪伴你,不管什么苦我都不觉得委屈。”
说完,王芸儿握紧拳头,郑重的说道:“王爷,我们会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嗯,一定能的。”
而后,朱标虽命令宗人府不要继续折磨朱桢,马良弼却还是依旧命人给朱桢夫妻两人吃的是最粗的食物。
“王爷,您每天就吃这个吗?”
王芸儿在宗人府里呆了几日后,感到十分的心酸,她应该早些来陪朱桢的。
“无事,起码比硬馒头好吃多了。”
朱桢不以为然,反倒安慰起王芸儿,但这么粗的粮食,他担忧王妃吃不习惯,特意找来一种粗粮细作的阀门,将拿来的粗粮都挑干净,然后碾成面自己做着吃。
夜里,夫妻俩人相拥在一块,王芸儿摸了摸丈夫消瘦的脸庞,眼角再次滑下泪水。
“王爷,您明明那么忠君爱国,可所有人都指责你有谋逆之心,既如此,您为何不…”
朱桢自然听懂了王芸儿的话里之意,可他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他虽厌恨朱元璋不分是非对错就把自己关起来,至于造反,朱桢从没想过,也不敢想。
他还是希望能够守住自己的本心,平凡一世,不求高官厚禄,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妻儿健康,白首偕老。
许是有许芸儿在身旁陪伴,这半年的囚禁时间朱桢觉得也并不难熬,只不过,半年已过,还是没有人来把他们放出去。
“王爷,父皇不是说只囚禁半年吗?这都九个月了,为何还?”
王芸儿有些不解,她想找个侍卫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却被朱桢拦下,他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或许父皇另有打算,我们等着便是。”
朱桢心里明白,这里如今都是淮西派的人,只怕问了也是白问,说不定还会被羞辱一顿。
至于为何还被关押着,估计也是有人不想让他出去,跑到朱元璋那边去进言了。
“王爷,您心里就不怨吗?”
王芸儿咬了咬唇,低声询问道。
朱桢微微一怔,他转头看着王芸儿,认真说道:“芸儿,我们现如今这个模样,怨又有什么用?除了徒增自己的痛苦外,根本毫无益处。”
“可是,您为什么就甘愿承受这些,这不公平!”
王芸儿激动的喊道,她实在不能理解朱桢的想法,他明明有机会翻案的,为什么要放弃?
朱桢看着王芸儿,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苦涩,他喃喃说道:“芸儿,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见朱桢把头埋进枕头里,王芸儿也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只是默默的抱住了他。
“公公,这是?”
看到有太监买通看守过来给他送吃的,朱桢有些意外,他不知道如今外面还有谁会记挂自己。
“这是太子妃为了报答你救活皇太孙的情分,亲自给你做的,幽王,你现在就是个罪人,太子妃还能如此待你,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朱桢跟王芸儿对视一眼后,摇了摇头,并未接过太监手里的吃食。
“多谢皇嫂挂念,只不过如今我是个戴罪之身,又怎么能享用这么好的东西,让外人知晓,恐怕我又会遭到责罚,你拿回去吧。”
太监没想到朱桢居然会拒绝,一时愣在了原地,他看了看手里的饭菜,心里犹豫起来。
“你回去告诉皇嫂,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以后她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
“这奴才遵旨。”
太监虽然有些为难,却还是带着饭菜走了,他其实是替太子传话的,既然幽王不想要,那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