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柳溶月摸着头上戴的帷帽,想到了前两日花想容说过的一句话——
“幸好每日外出都戴着这顶帷帽,否则我还真怕被白茹瞧出我的不对劲来。”
现在受害者成了她,这句话对她同样适用,幸好有了这顶帷帽,否则还真怕被加害者瞧出不对劲来。
单说这句话,听起来还有几分可笑。
受害者要在加害者面前隐瞒自己的仇恨与害怕。
可不隐瞒,难道要她就此挥刀反杀吗?
先不说还未确定凶手到底是姐妹俩中的何人,就算确定了,在禁武的临渊州城内,她手无寸鸡之力,如何复仇?
除非……
柳溶月的眸光黯淡下去,助白矿虞与白茹一臂之力,让这姐妹俩只能沦为他人的炉鼎,生不如死。
盛夏的阳光倾落,柳溶月无端的打了寒颤。
“小月,你怎么了?”云想衣关切的询问。
柳溶月下意识避开云想衣伸过来的手,“刚才没踩稳,我没事。”
嗓音中含着浅淡的笑意,白茹却不动声色的走到二人之间,将云想衣隔了开来。
云想衣没有察觉白茹的用意,仍是在旁关切叮嘱。
柳溶月轻嗯了几声,便敷衍了过去。
满怀的思绪还没有理清,回房后就得了白茹的警告:
“想来小姐已经猜到,父亲对她二人另有安排,现在我也不妨告诉您。”
“父亲打算将二人送给州尹之子做炉鼎。”
果然,柳溶月暗道。
用她搏上位的欢喜,用姐妹俩讨好地头蛇。
只要有一桩成了,于白家都是幸事。
柳溶月既觉齿冷又觉庆幸,如果没有姐妹俩给她垫底,现在送去当炉鼎的说不定就是她,也幸好她穿越的这具身躯,没陷入最可悲的境地。
现在与未来,所有的一切缠成了一团让她理不清剪还乱。
落在白茹的眼中却是,柳溶月不发一言的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掌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茹皱了皱眉,“苍国的确有炉鼎得到了主人的喜爱,从而摆脱了炉鼎被吸干的下场,但州尹之子不是个好相与的,断不可能有让她们翻身的机会。”
“你只需要安安心心的瞧着,自有人替她报仇。”
白茹猜错了柳溶月的心思,于是就见她抬头茫然的“啊”了一声。
白茹又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然一缩,“你、你不会是想着要去拯救她们吧?”
“白家虽没本事直接处置送进去的圣女候选人,但有的是法子暗中操控。”
一下从报仇变成拯救,柳溶月实在没跟上白茹的脑回路,于是又是一声:“啊?”
白茹的表情难得的空白一瞬,柳溶月这下反应了过来,忙道:“我就是柳溶月,杀我之人就是我的仇人,我怎可能去想办法救我的仇人?”
至于她前两天就将此事捅给姐妹,使得二人有了提防之心这件事,柳溶月咬唇,毕竟还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不应该受到牵连,就当她仁至义尽了。
若是二人躲过了白矿虞的阴谋……柳溶月只觉心头好似堵满了吸满水的棉花,她还是做不到,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柳溶月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
“今晚还用去泡汤池吗?我怕我露出马脚。”柳溶月转移话题。
“您不去就是了,就说您身体不舒服。”白茹毫不在意的应了下来。
柳溶月放下心来,满怀着心声扑到床上睡了昏天暗地。
就算天塌下来,都不能阻止她梦会周公!
直到暮色四合,柳溶月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一扭头就看见阿馒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手托着脑袋一点一点的。
柳溶月玩心大起,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将脸凑到阿馒眼前,蓦地一声大喊。
“啊——”阿馒吓得只差没撅过去,连人带椅的就往后面翻。
幸好柳溶月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椅子,才没让阿馒跌倒。
“小姐!”阿馒惊魂未定,没忍住捶了柳溶月一把。
柳溶月不好意思的给阿馒顺气,“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下次不干了。”
阿馒是个好哄的性子,在柳溶月往她嘴里塞了块糕点后便眉眼带笑了。
“诶?”阿馒含着糕点,蓦地激动起来。
柳溶月在听了一通阿馒含糊不清的话语后,勉强分辨出几个字眼,“……过去?去哪儿?”
“阿馒你喝口水再说话。”柳溶月倒了杯水递给阿馒。
阿馒连忙咽下口中的糕点,又润了润口,急道:“小姐没事的话,就赶紧去泡汤池啊,最后一次了,不要浪费!”
柳溶月看了看窗外,暮色四合,好像确实到了往日去泡水的时辰。
但——“我好累,不想去了。”柳溶月嘟嘴撒娇。
杀人凶手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阿馒了,这丫头比她还藏不住事。
但不说,阿馒哪能轻易同意不去泡花了大价钱租来的汤池,围着柳溶月劝说了许多,吵得人脑瓜子嗡嗡嗡的。
最后实在是没能拖动,阿馒也只能放弃。
“我饿了阿馒,赶紧去端点吃的来吧。”柳溶月半躺在床上,一手用被子捂住耳朵,一手摸着肚子一脸可怜。
阿馒没办法,重重的哼了一声便找侍女要晚餐了。
只是还没等阿馒回来,外头就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小茹小姐,救命呐!”是小谷崩溃的大哭声。
柳溶月一惊,也顾不上装病,连忙从房间走了出去。
就见小谷朝刚走出来的白茹扑过去,抱着她的大腿哭喊:“小茹小姐,我家小姐被毒蛇咬伤了,求您救救我家小姐的命!”
小谷鬓发杂乱,衣裙处也有脏污,显然是一路慌乱跑过来时,不慎摔过。
而后头跟着的几个面色凝重的绛梦阁侍女,侧面证实了小谷所言非虚。
“怎么回事?”白茹看向侍女,嗓音森冷。
侍女中走出一人,低头答道:“白小姐,此事是我等失误,绛梦阁定会给您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