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香草摆了摆手,小声说:“别这么说,让别人听去了,还不知道会编排出啥呢,万一传到了马有成耳朵里去,他不整死你才怪呢。”
崔玉柱嘟嘟囔囔地说:“我说的是正事呀,下一步如果再选村干部,我就选你当村长,选你当支书。”
“崔玉柱,别胡说了!”王香草喝住了他,缓下声来,说,“这种话不可乱说,会招惹是非的,知道了吗?”
崔玉柱说:“怕啥?我这说的是心里话,反正我就是盼着你这样的人当领导,最起码不会欺负老百姓吧。”
王香草说:“好了,就这样吧,你先回家吧,等我好好琢磨一下,等有了好办法再告诉你。”
崔玉柱感激不尽,连声道谢。
王香草又安慰了他几句,让他带话给徐木琴,邪不压正,用不着害怕,不就是一个小混混嘛,蹦达不到哪里去,翻不了天的。
崔玉柱点点头,扭头便往回跑。
跑出了老远一段,又折了回来,对着王香草说,“姐,这样吧,我找几个在家的伙计跟同学啥的,让他们也参入夜间值班这事,你看成不成?”
“那敢情好!成,太成了!”王香草兴奋起来。
王香草去买了一些饭菜回来,也没心思再做饭,拿个凳子,坐到了门前的阴凉里,琢磨起了如何惩治孙家那个狼崽子的事情来。
正想得起劲,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王香草拿起手机,看一眼显示屏,竟然是个陌生号码,就懒得打理,干脆挂断了。
对方却不肯作罢,又把电话打了过来,闹心的铃声响个不停。
王香草只得接听了,不耐烦地应一声:“喂,谁呀?”
“你是李德福的老婆吧?”
对方是个成年男人,声音很低沉,模模糊糊,听上去很陌生,遂问道:“是啊,我是王香草,你是哪一位?”
对方说:“你别管我是谁,只管听好了,我今天冒死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
王香草打一个激灵,随说道:“先说你是谁,要不然,我咋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呢。”
对方说我好心好意告诉你,是可怜你,是不愿看着你被欺骗,至于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了。
王香草的心脏被揪了起来,咬了咬嘴唇,说:“那好,你说吧。”
那人电话里说,王香草男人李德福已经从工棚搬了出去,在外面租了房子,跟一个女人住到了一起,正儿八经过起了小日子。
还说那个女人跟他差不多年纪,看上去本来就很熟悉,有人说他们是一个村的。
王香草一听头就大了,心里翻江倒海的,嘴上却不承认,嚷道:“你胡说!这是不可能的,自家男人我能不了解?他根本就不是那号人。”
那人说:“你不承认拉倒,我是为你好,才向你通风报信的。”
王香草大声质问:“你是谁?到底是谁?”
那人说:“我是谁你就不要问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把自家男人弄丢了。”
王香草气冲冲地骂道:“我看你就是个缩头乌龟,成心栽赃陷害,挑拨我们的夫妻关系,你按的啥心啊?”
那人说:“我看你是不识好歹,是不是真的,你去亲眼看一下就知道了。”
王香草接着问:“我去哪儿看?”
那人说:“一会儿我把地址告诉你。”
“好,那你说吧。”
“我说了你记不下的,用短信发给你。”说完扣了电话。
王香草举着手机愣在了那里,心里打雷又下雨,乱成了一锅粥。
好大一会儿,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她从头至尾把那个人的话理顺了一遍,这才隐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或许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个狗娘样的,怪不得很长时间都不主动打电话过来了,自己每一次把电话打过去,他都冷冷淡淡,爱搭不理的。
更值得怀疑的是他竟然连麦子都不回来帮忙收了,这在之前可是从未有过的。
还有,他走后都几个月了,连一次钱都没寄回来,这说明啥?
说明他心里已经没了自己,甚至没了儿子,所有的念想全在那个女人身上了……
电话里那个人还说,跟李德福住在一起的女人跟自己年龄相仿,是一个村子的,这肯定也不是信口胡言,一定是探听到了可靠消息后才那样说的。
细数一下,这几年外出打工的女人也不少,足足有十几个的样子,这些人当中又会是谁呢?
是哪一个不要脸的臊货去勾引自家男人了呢?
难道……
王香草越想心越乱,越想胆越寒。
突然,她想起了李木头说起的因为自己的不忠,会引起李德福不满、反感,甚至报复,头猛然大了起来。
难道李木头这个老东西也早有耳闻,甚至已经有所察觉?
至少他探听到了啥,要不然他是不会那样跟自己说的,毕竟李德福是他名义上的亲侄子。
不行,必须要去问问他,想尽办法打探出个实底来,不能这样稀里糊涂的被蒙在鼓里。
王香草再也吼不住了,火烧火燎直奔着李木头家去了。
进了院子,见里屋门虚掩着,王香草就喊了起来:“叔……叔,木头叔,你在屋吗?”
“谁呀?喊啥喊?”李木头的声音沙哑,听上去黏黏糊糊,像是有一口痰堵在嗓子眼里面。
“是我呀叔。”王香草应一声。
“我在睡觉呢,你咋又回来了?”
“回来有事呢。”
“还有啥事呀?”
“很重要的事儿。”
“啥狗屎猫屎的?你问吧,我听着呢。”
“我得进屋当面问你。”
李木头急了,声音高了起来,喊道:“不行……不行,我在睡觉呢,你在外面问好了。”
王香草二话不说,推开门就进了屋。
“你这个熊女人,咋就这么没礼数呢……”不等话说完,屋里一阵黑暗,这才知道王香草已经挡在了门口。
“是不是屋里有女人?”王香草手扒着简易的门框问道。
“你这个熊孩子,神一阵鬼一阵的,我这么一把年纪了,谁家女人还愿意靠近我呀?”
“那你干嘛不让我进屋?”
李木头说:“这不是在睡觉嘛,衣服都没穿,多难堪呀!”
“你那不是盖着东西嘛,再说了,我是你侄媳妇,怕啥?”
“那也不中,话传出去就难听了,万一让李德福知道了,他还不活剥了我的皮啊!”
“能耐他了,你是他叔,他能敢动你一指头!”
李木头长叹一口气,说:“他啥时拿我当亲叔看了?稀罕!真是稀罕!”
“是你自己装不出个叔样来罢了,也不能全怪他呀,你说是不是呀?木头叔。”王香草语气柔和了许多。
李木头把一床脏兮兮的床单搭在身上,双手紧紧扯着,唯恐滑落了一般。
他眨巴眨巴眼睛,问王香草:“这会儿咋就嘴甜了?左一个叔,右一个叔的,是不是又有啥事求我呢?”
王香草说:“你都像这一阵子似的,规规矩矩,人模狗样儿的,我能不敬重你吗?还不都是你自己没脸没皮的,才引得别人家不待见你吗?你说是不是这样,木头叔?”
“我啥时候没脸没皮了?去……去,别老我这张老脸上摸屎,有话你就直说好了,别在哪儿气我!”李木头话虽然说得急,但脸面上没有恶气,看样子是被王香草上一句叔,下一句叔的叫舒服了。
“那好,叔,我回家以后,忽然就犯了心思,觉得你那会儿说的话里有话,这才急着返了回来,想向你讨一下实情。”王香草眼望着李木头那张皱巴巴、脏兮兮的老脸说道。
李木头一楞神,问道:“我说啥了?哪一句话让你犯心思了?”
王香草说:“就是你说的李德福那事。”
李木头翘了翘脖子,问:“我说李德福啥事了?”
王香草说:“你不是说有人说闲话,编排我跟马有成相好,让李德福知道后,他就有了坏想法嘛,你是不是听到啥闲话了?”
李木头枕在枕头上的脑袋微微摇了摇,说:“我只是跟你说闲话罢了,闹着玩呢,也算是给你打打预防针,真没听到别人说啥,真的没有。”
王香草正经道:“你名份上可是李家的人,又是我们的长辈,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家出事,看着我们四分五裂,有话就趁早说出来,我也好心里面有个数,早作打算,你说是不是呢叔?”
李木头说:“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没听说过。”
“我回家后,细细品味了一下你的话,觉得肯定不是随便说说,那话里有话,听话听音,哄不了人。”
李木头哼哧冷笑一声,说:“你是不是做贼心虚,觉得真要出啥事了,害怕了吧?”
“你胡说啥呀?我一没娼,二没卖的,心虚你个头呀!”王香草梗着脖子骂了起来。
李木头眨巴着一双混浊的老眼,低声说:“不知道……不知道,俺可啥音信也没听到。”
王香草声音高了上去,说:“要是没听到啥音信,你能说出那样的话来?鬼才信呢!”
李木头说:“我就是跟你啦闲呱,真的没啥……没啥……”
王香草看他的表情,眉宇间并不轻松,就说:“你咋就不识敬呢,我明明是听到了风言风语,才赶回来找你核实的,你倒是嘴硬上了。你知道些啥,就直接说出来,我也好跟李德福解释呀,他那人一根筋,头脑简单得不打弯,要是他心里系了扣,做出傻事来,那可就来不及了。”
李木头说:“那你听说啥了?”
王香草说:“你先别问我,把你知道的说出来,看看是不是一回事儿。”
李木头叽咕道:“你不说拉倒,我可啥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谁信呢?”王香草脸色陡变,凶巴巴地说,“你不说是不?那可就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了。”
李木头说:“你看看你吧,咋就像个泼妇似的。”
“我咋像个泼妇了?还不是你给逼的啊!”
“我咋逼你了?”
“你知道实情,不告诉我,这不是逼我吗?”
李木头沉着脸想了想,然后弄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漠然表情来,嘟嘟囔囔道地说我才不愿意搅合你们的事呢,弄不好会被反咬一口。
王香草一听这话,就越发肯定他是知情不报了,就嚷道:“你咬定了不说是不?”
李木头死猪不怕开水烫,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不知道的不能胡诌乱扯吧,你咋就这么横呢?真是狗改不了喳屎吃。”
王香草断定李木头肯定知道李德福在外面养女人的事儿,只是弄不懂他是处于何种目的,才拒绝告诉自己的,一时没了主意。
李木头偏着脸望着王香草,驱赶起了王香草:“我困了,还得接着睡呢,你走吧。”
王香草灵机一动,大声责问道:“你铁了心不告诉我是不?”
李木头说:“你凶啥凶?毛病!我就是不告诉你,你能咋样?”
“那好,让你不告诉我……让你不告诉我……”王香草气急败坏地扯着嗓子,动手解起了褂子纽扣。
“你脱衣服干嘛?”李木头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