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魏志刚的酒量好像并不大,王香草刚刚有点儿飘飘然,他就满脸绯红了。
喝到第三杯,他终于道出了王香草心心念念想听到的话题。
他胡老头的案了本来已经定性了,属于自杀,但死者的老婆不干了,哭着喊着说她男人是被人害死的。
王香草问:“他老婆不是跟男跑了吗?咋又冒出来了?”
魏志刚搓一把红彤彤的脸,说:“不管怎样,她还是死者法律意义上的老婆,也是唯一的遗产继承者,她折腾的目的,无非是想获得更多的赔偿。”
“谁赔偿?”李佳硕插话问道。
“肯定是被告了,还有死者的工作单位,肯定也要承担一定的经济补偿。”
王香草一阵心慌,问道:“照你这么一说,如果我摆脱不了罪名,不光要蹲大牢,还要赔她钱了?”
“那……那当然。”
李佳硕安慰她说:“别着急,这不是正在帮你想办法嘛,老魏能耐大着呢,别说只是嫌疑,就算是你真的掉进去了,他也能你捞出来。”
王香草吓傻了,连声道谢。
魏志刚接着说:“这还不算,后来又出了一出。”
“又出啥事了?”李佳硕追问道。
“那个女人还有个怀疑,说是死者是被领导逼死的。”
“逼死的?咋回事儿?”
“她一口咬定现任局长接着违规放水的事儿,公报私仇,威吓逼迫之下把人给整死了。”
“还真是越来越复杂化了,他们之间有啥深仇大恨?竟然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李佳硕满脸惊诧地问道。
“听说现任一把手,曾经插足他们的家庭,并利用手中的权利,把那个胡老头发配到了荒野之上,看水库去了。”
王香草突然哭了起来,双手掩面,瘦俏的双肩大幅度耸动着。
“别哭……别哭,至于吗?王香草,你就放心好了,干屎抹不到人身上,有我呢!”魏志刚说着,豪爽地一拍胸脯,“来,喝酒!”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李佳硕跟王香草都振作了起来,手举酒杯,眼含热泪,畅饮起来。
……
谁也记不清究竟喝了多少杯,看上去三个人都有了沉沉的醉意。
趁着王香草去洗手间的时候,李佳硕跟了过来。
他把王香草拽到一遍,喷着酒气叽咕道:“王香草……香草,人家魏志刚给你办了这么大的事,你该好好谢谢人家啊。”
“可我该怎么表达谢意?”
“你自己看着办吧。”
“给他钱?要……要多少?”
“俗!俗不可耐!”
“那给他啥?”
“你是女人,还用得着我教你了,感化他,温暖他,比啥都……都重要!知道了吗?”
“你的意思是?”
“你自己琢磨吧,反正这事儿吧,你总该有些态度。”
王香草突然想起了什么,悄声问李佳硕:“他真的是法律部门的?”
“你怀疑他的身份?”
“没啥,只是随便问问。”
“别刨根问底,不管他是啥职位,只要能帮你把事情摆平就行了。”
“嗯,知道了。”王香草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窃窃私语着,听见已经趴在饭桌上的魏志刚拖声拉调喊开了:“你……你们在干嘛呢?过来继续……继续喝!”
“打住……打住,不能再喝了。”李佳硕嘴巴贴在王香草的耳朵上,小声叽咕道,“不能让他喝了,他是个妻管严,喝成这样回去,他老婆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王香草刚想说啥,胃里一阵强烈的翻涌,起身钻进洗手间,哇哇吐了起来。
吐完了,再洗把脸,感觉清醒多了,才走了出来。
见李佳硕仍等在那里,就问他:“那就一起回宾馆吧,喝点水,醒醒酒再让他回家。”
“好吧,这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回去。”李佳硕说完,扭头对着魏志刚说,“算了,别喝了,还得说案子呢,走吧,咱们回宾馆。”
魏志刚没再说啥,站起来,歪歪扭扭朝着外面走去。
李佳硕赶在前头,去吧台买了单。
看上去魏志刚醉得不轻,摇摇晃晃,脚步蹒跚,好几次都险些摔倒。
多亏着王香草把酒吐了出来,这时候已经清醒了许多,她挽起魏志刚的胳膊,吃力地走出了酒楼大门。
大街上已经亮起了路灯,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李佳硕快步赶上来,挽起了魏志刚的另一只胳膊,两个人连拖带拽才把魏志刚弄到了宾馆房间。
进屋后,直接把他搬到了床上。
李佳硕说:“今晚我就不陪你了。”
“县长家的闺女等你吧?”
李佳硕点点头,说:“是啊,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谈。”
王香草坐在了另一张床上,勾着头想了想,说:“嗯,我知道,你去吧。”
“王香草,你不怪我?”
王香草摇摇头。
“王香草,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咋会怪你呢。”
王香草点点头,淡淡地说:“俺懂。”
“那我走了。”李佳硕目光复杂地望着王香草,接着说,“你要好好照顾他,不然……”
王香草知道他后面咽下去的半截话是什么,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默默搓着脚。
李佳硕怔了片刻,然后走过来,轻轻搂了搂王香草的愈显羸弱的肩头,沉沉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王香草没有起身送他,呆呆坐在那儿,突然泛起一阵心酸,泪水奔涌而下。
哭过一会儿,身子一软躺了下来。
正迷糊着,突然听到了一阵哼哼唧唧的吟叫声。
王香草这才猛然抬头,看见魏志刚正在用手撕扯着自己的衬衣。
王香草站起来,走过去,双膝跪在床上,吃力地抄起这个处于沉醉状态的男人,帮他脱掉了衬衣。
见魏志刚毫无意识,她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稍加犹豫,她脱掉了外套,躺在了他的身边。
不知睡了多久,魏志刚醒了过来。
他呼一下坐起来,见王香草睡在自己身边,慌乱的下了床,不停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王香草睁开眼睛,一句话也没说,嘤嘤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我……我把你给怎么着了吗?”
“你……你说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喝醉了,啥都不知道了,请你原谅。”
王香草双手捂脸,哽咽着说:“你帮了我的……我的忙,可也不该着这样啊,你是个懂……懂法之人,咋会干出这种事情呢?趁着我……我醉得没了知觉,就……就……”
说完放声哭了起来,泪水滂沱,肆意飞溅。
“别哭……别哭,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啊香草姐。”
“对不起就完事了?”
“那……那该咋办?”
王香草摸起枕巾擦了擦眼睛,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说:“要不是看在你是李佳硕同学的份上,我这就打电话报警。”
魏志刚倒还镇静,喃喃说道:“报警对你也没好处,我要是说你勾引了我呢?别忘了,你还与命案在身上呢。”
“那也不能白白让你……,呜……”王香草又哭了起来。
魏志刚说:“这样吧,我帮你把罪名洗清行了吧?说实话,你这案子,要是请律师,要花很多钱的,怕是每个三五万拿不下来。”
“你能帮我洗清吗?”
“能!”
……
最终,两个人达成了和解,魏志刚穿戴整齐,拿包走人了。
王香草下床关好了门,瞬间轻松下来,上床睡觉,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时分。
王香草下床穿好衣服,快步走出了房间。
此时的天空一片蔚蓝,仅剩的几颗星星闪烁不定,等待着东方愈来愈亮的晨曦吞噬它们。
王香草脚步匆匆,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朝前奔去。
凭着记忆,她找到了车站。
走进候车室,一打听才知道,去镇上的早班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发车。
王香草来来回回走了几圈,觉得身上酸软无力,只得坐到了椅子上,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迷瞪了一会儿,猛然觉得腿上被擦了一下。
睁开眼睛,见一个老头坐在自己身边,眼睛直勾勾望着门外,看样子像是在等人。
看上去并不像个坏人,也没见有啥不轨的举止,又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过了几分钟,突然觉得大腿外侧有点儿瘙痒,睁眼一看,那个老头的一只手竟然搭在上面。
老头扭头便跑,身子一跛一跛,他竟然是个瘸子。
王香草气不打一处来,暗暗骂着:老死鬼!都这样了,还贼心不死!
她不想去追,觉得那样毫无意义,抓到又能咋样呢?
唉,这人咋就变成这样了呢?
可自己呢?
不也一样坏了心思吗?
不也一样用卑鄙的手段逼迫人家吗?
想来想去,竟然觉得挺对不住魏志刚。
可不那样,又能咋样呢?
……
一路思绪纷乱,闷闷不乐。
回到家里,她拿出手机,拨上李佳硕的电话。
但李佳硕没有接,王香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干脆放下手机,到院子里喂鸡了。
一群鸡在争抢着啄食玉米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仔细一数,竟然少了一只。
这才知道,那只芦花大公鸡没了。
王香草满院子找了起来,找来找去,也没见那只鸡的影子。
看来是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