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李佳硕!
王香草里一阵莫名的慌乱,赶紧去开了门,问他:“你咋回来了?”
“哦,有点小事情要办,顺便过来看看你。”
“快进来吧。”
两个人进了屋,王香草返身关门的当儿,突然听到外面有个女人喊:“香草,王香草,开门呢。”
李佳硕问:“是谁呢?”
“是姚桂花。”
“她来干嘛?”
“这一阵子村里老出事,她一个人在家害怕,过来找我作伴。”
“那……那我怎么办,让她看见肯定会生疑的。”
王香草稍加琢磨,说:“你跟在我后头,先躲在粮囤后面。”
“然后呢?”
“等我把开了门,把她引进屋里,你悄悄溜出去就行了。”
不等李佳硕说话,姚桂花又在外面喊了起来:“王香草,你这个浪货,在干嘛呢?快开门啊!”
王香草装出刚从睡梦中惊醒的腔调,对着外面应道:“来了……来了……”
李佳硕小声嘟囔:“想跟你说说话,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你出去后,在胡同口等我。”
李佳硕会意,不再说话,紧跟在王香草身后,轻手轻脚出了门,闪身躲到了粮囤后面。
王香草开了门,抱怨说:“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刚上床睡下,你就开始鬼叫门了。”
“你看看这才几点呀,就忙着关门了,是不是屋里藏着野男人呀!”
“滚一边去,你家才有野男人呢!一天下来,又洗衣服,又是打扫屋子的,差点没累死,一着床就迷糊过去了。”说着便挽起姚桂花的胳膊往屋里走去。
姚桂花回头望一眼大开的门,问:“忘记关门了呀。”
王香草说:“先开着吧,小龙明天要缴书本费,我一会儿去二婶家给他送过去。”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外面很黑,怪吓人的。”
“我才不怕呢,用不着你陪。”
……
见两个女人边说话边进了屋,李佳硕趁机溜出了院子。
王香草安顿好姚桂花,披一件外套走了出去。
姚桂花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大声喊:“王香草,你可早点回来呀,我一个人怕着呢。”
“喊啥喊,唯恐贼听不见是不是?”王香草边说边走出了院子,锁了门,直奔着奔胡同口走去。
夜色深沉,狭长的胡同里漆黑一片。
到了胡同口,一个黑影从墙角闪了出来,小声问王香草:“那……那咱去哪儿呢?”
“你跟在我后头。”王香草说着便掉头朝西边的路口走去。
走了没几步,听见李佳硕脚跟脚地紧黏在自己身后,就头也不回地轻声言语道:“你先停一停,别像个尾巴似的,隔开一段。”
李佳硕停下来,等到王香草走出了几十米的样子,才轻手轻脚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村子,走过一个小石桥,钻进了一小片杨树林里。
李佳硕不熟悉地形,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头,问王香草:“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不害怕吗?”
“有你在,我有啥好怕的?”王香草站在了一棵大树下,回头问他,“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很忙?一直没有音讯。”
“想我了吧?”李佳硕一把抓住了王香草的手。
“别……别这样。”王香草用力甩开他,说,“你还年轻,一定不要学歪了,一脚歪了百步都难正!”
“我这不是担心你害怕嘛。”
“就算你想学坏,也不能坏在我的手里,就当我是你姐好了。”
“嗯,我知道了,姐。忘记告诉你了,我这段时间是很忙,被抽调到教研室帮忙整理资料了,今天特地请了一天假,回来取点东西,顺便过来看看你,怎么样,还好吧?”
“倒是也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没啥大不了的。”王香草就把近来发生的几件事告诉了我。
李佳硕告诉她,遇事不要怕,要学会应对,在应对中改变自己。
“是啊,要想不被欺负,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我想好了,要想办法当上村干部,不但能保护自己,还能为村里的女人干点实实在在的事情。”
“这个想法不错,可你们村的情况很复杂,要想改变不容易,只是村长那个老顽固就够你对付的。”
“再顽固也有他的软肋,我正在想办法。”
“你终于开窍了,人要学着改变命运,不能任由别人摆布了。”
……
正说着,突然听到一阵唰啦唰啦的声响,听上去就像脚踩枯枝败叶发出的动静。
王香草打一个激灵,说:“有人,赶紧走!”
“在哪儿?”李佳硕有点儿发蒙。
王香草二话不说,牵着他的衣袖往回跑,一口气跑过了小桥,才松开了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真的有人吗?”李佳硕问。
“也许是猫啊狗啊的吧。”
“是啊,这时候怎么会有人去那种地方呢?哦,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了,胡宗全要离开你们村子了。”
“他要调走了?”
“不是调到,是撤职。”
“他犯事了?”
“他的事很复杂,好像有人把他给举报了。”
“谁举报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分管领导还找我了解过情况呢。”
“你是不是也说他坏话了?”
“那不叫说坏话,实事求是,不能让那人的作威作福了。”
“你都说了些啥?”
“别管那么多了,反正只要他走了你们村的孩子就有希望了。”
“那谁来当校长?”
“谁来都比他强,那样的话你就用不着担心小龙的学习了。”
王香草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问他:“你明天就回县城吗?”
“嗯,一大早就走。”
王香草不再说话,心情莫名其妙的空虚起来,快步朝着自家走去。
开门进了屋,喊醒姚桂花,让她把灯开了。
姚桂花懵懵懂懂打量着王香草,问道:“咋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呀?”
王香草看也不看她一眼,气呼呼地说:“我哪有你享福呀,孩子不在身边,一个人爱咋着咋着,不光陪他玩,还得帮他完作业。”
边说着话,边脱衣上床,躺了下来,随手拉灭了电灯。
屋子里瞬间黑下来,黑得严严实实,令人窒息。
王香草一动不动躺在那儿,心里翻江倒海的不是个滋味儿,不知不觉中流起了眼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带着满腹的惆怅睡了过去。
其实,王香草的这份伤感并不完全来自于跟小男人李佳硕的重逢别离,也来自于校长调离的消息。
但更令她动容的是自己未知的命运。
对于这个偏远的小山村来说,李佳硕跟胡宗全都是匆匆过客,不管他们在此逗留多久,该走的还是要走的,他们在这片荒山野岭上是扎不下根的。
而自己就不一样了,跟这里的一切血脉相连,想走都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