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健换上太监的衣服,在禁宫中兜了一圈子,然后又跳上屋顶举目四望,却始终没能找到皇太后。
他不免急躁了起来,心想自己在师父面前夸海口,说自己今晚会让皇太后到小河边等着跟他私会,可现在连皇太后的影子也找不到,岂不是要师父空等一场了。
他正想着离开,却听见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他只觉得这声音和皇太后有些相似,于是便顺着咳嗽声传来的方向寻了过去,果然,在灯火昏暗的房间里,他看见了皇太后正倚在窗户旁怔怔出神。
他摸到窗户底下,悄悄地探出头,低声道:“微臣叩见皇太后。”
皇太后正在沉思,忽然见窗台前冒出颗人头,吓了一跳。她慌忙捂着胸口,嗔怒道:“你要吓死哀家么?”
关健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只因为人多眼杂,不敢太过造次,只得偷偷摸摸来见皇太后了。”
“你来有什么事么?”皇太后冷了他一眼。
“我来是想跟皇太后说一声,今晚我师父会在雍门向西十里的河边等着与太后一会。”
皇太后的眼里露出欣喜的光彩,道:“他当真肯见我?”
“千真万确。还请皇太后及早动身,以免再起误会。”
梁妠也害怕李剑川会等不及,提前离去,指了指屋顶道:“你先到上面等一等,哀家随后就来。”
关健点了点头,翻身上了屋顶。
半刻钟过去后,梁妠才跟了上来。
关健借着明晃晃的月光看了她一眼,一时间竟然有些迷糊了。他想不到皇太后前一刻还是病怏怏的的样子,后一刻把妆容一画,俨然又是一副十八岁少女的清纯模样。
“你看着哀家干什么?”
关健硬生生地咽了口痰,道:“没什么,赶紧走吧。”
出了皇宫外,关健忽然停下脚步,道:“臣还有急事,只能送皇太后到这里了。”
梁妠点了点头,道:“你去吧。”然后自顾往西飞奔而去。
关健看着他婀娜摇曳的身影,心想:难怪师父当年会“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么漂亮的女人,换了谁不迷糊。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便又去找梁冀去了。
这一晚他的心情格外的差,但手气却格外的好,跟梁冀对赌三百合,竟然无一败绩,只把梁冀输的手心流汗。
那些侍卫看不过去,怕他会迁怒了梁冀,急的直在背后去掐拧他的腰。
但他却毫不理会,决计用这个机会狠狠赢梁冀一笔。
梁冀输上了头,着人拿来笔和纸,道:“关大人,今晚你手气虽好,但咱家也不怕你。现银我没带够,只得给你立个字据了。”他大笔一挥,写的一张“黄金五十万两”的欠据,然后在字据上狠狠地盖下大将军的印章,道:“关大人,这里是黄金五十万两,拿着这张字据,随时可到杂家的府库中兑现真金。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能不能从杂家手中赢走这五十万两了。”
关健从怀里摸了半天,才摸出十几两金稞子。他把金稞子和先前赢来的金银混在一处,道:“下官统共不过百两,怎么能赢下大将军的五十万两。”
“那你就以小博大,把一百两全部压上,要是赢了,你就有两百两了,然后两百两变四百两,四百两变八百两......这样下去,总能把这五十万两赢走的。”
“要是下官输了呢?”
“输了你也不过损失一百两金子,对你而言也算不了什么。”
关健把面前堆着的金子推到梁冀面前,道:“下官该死,财迷心窍,冲撞了大将军,还请勿怪。这些金子全当孝顺大将军了。”
梁冀气冲冲地把桌案一拍,只把那些金稞子震的跳了尺把高,道:“你当杂家是输不起吗?快快下注,杂家就不信背到这个地步,一把也赢不了你。”
关健无奈,只得按照梁冀的吩咐重新下注。
他们从夜晚一直赌到天亮,连早朝也都懒得去了,最终的结果是,关健一路高歌猛进,赢走了梁冀的五十万两黄金。
梁冀将字据推到关健面前,道:“你带人到我府库里去取金子吧。”
关健拿起字据绕到梁冀身边,双手捧着字据恭敬地递到梁冀面前,道:“下官只是看大将军兴致很高,才陪大将军过手瘾的,至于这五十万两,下官实在不敢要。”
梁冀淡淡地道:“杂家生来好赌,也素知赌桌上的规矩,“愿赌服输”素来为杂家所尊崇,这五十万两你赢走了,是你的本事,杂家无话可说。你赢了杂家的金子,却又不愿要,那就是看不起杂家。传了出去,天下还有谁敢再跟杂家对赌?你速速带人到我府上去搬走你的五十万两黄金,要是去晚,杂家可要生气了!”
关健哭笑不得,只得回到府上,组织起马车队,然后浩浩荡荡开向了大将军府。
梁冀早已等在了自家的府库前,亲自盯着家丁将五十万两黄金搬上了关健的马车上。
钦点完毕,他对关健道:“昨夜也累了一夜了,咱都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改天咱俩再一决高低。”
关健笑道:“这五十万两就暂时存在下官那里,下官也随时恭候大将军来捞本。”
梁冀哈哈大笑一阵,然后便被家丁们簇拥着离开了。
关健看着他的背影,由衷地感叹了一声:“有病!”
关健将那五十万两黄金藏到自家府库中后,天又黑了下来。他早已精疲力尽,和衣倒在床上,刚迷迷糊糊将近睡着,门外家丁却急忙忙敲打着门,道:“大人,门房传来一封信,说是很急,请你务必现在就看。”
关健叹了口气,把手从门缝中伸了出去接过信,然后随手丢在桌子上,看也不看便重又倒在了床上。
他闭着眼睛,极力地克制困倦之意袭来,脑子里还在思考这信到底是谁给他的。
他一骨碌爬起来,掌起灯,把书信凑到烛光前,却看见上面什么也没写,只在落款处署了个“固”字。
他命人打来了一缸冷水,然后脱掉衣服,赤条条地跳进了冷水缸里,顿时间感到清醒了许多。
他正在思索李固这时候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们“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然后便听见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显然,进来的是一个女子。
“本官说过,不需要任何人来服侍,你快退下。”
但那侍女理也不理,撩开布帘径直走到了水缸边上。
然后他便感到一把冰冷的匕首从背后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大惊了起来,同时感到一股淡雅的香味萦绕着鼻端。
“你是谁?”他问。
“狗官!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在生死一线之际,关键想起了来者的声音,他淡然一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自家夫人来侍寝来了。我刚还说等洗漱完毕,就去我丈人家要人的,没想到夫人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吴妍气的手直抖,正想要杀了关键,却被关键弹起的两粒水珠子击中了手腕。她痛的“嘤咛”一声,手中白晃晃的刀子一下掉进了水缸里。
关键赶忙夹紧双腿护住命根子。还好那刀子受到了水的阻力,仅仅把他的大腿划破一块皮而已。
他从水缸中一跃而起,带起一大片水珠子,直溅的吴妍满脸都是。他趁着吴妍拨弄脸上的水时,捂着裆赶忙跑到衣架前,将一套夜行衣迅速穿在了身上。
回头看时,却见吴妍凄楚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脸颊和白皙的颈脖上还贴着几缕湿润的碎发。
他心中一阵躁动,血脉不由的偾张起来,道:“你干嘛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吴妍噗通跪在地上,道:“刺杀梁冀是我的主张,跟我义父无关,求你放过我义父吧。”
“你是怕我把你乔装藏在梁冀府上的事告诉梁冀吧?”
“你已经说了吗?”
“没有。”
吴妍面上微微露出一些喜色,这喜悦之色迅速便消失了,接着她又压低声音,木然地道:“只要你不把这件事说出去,我......我一切都依你。”
“当真?”
吴妍点点头,掉下了两滴泪珠子。
关健故意狡黠一笑,道:“你先站起来再说。”他走到桌案前,拿起李固写给他的那封只有一个“固”字的信。然后绕到吴妍的身后,捏着信纸边缘,把手从吴妍的侧脸弯到她的面前,道:“你看这是什么?”
吴妍睁开眼睛,看那信上的“固”字,一眼就分辨出是他义父李固的字迹,道:“这是什么意思?”
关健调笑道:“我岳丈有千言万语要跟我说,要我速到太尉府面谈。”
吴妍用手肘捣了关健胸口一下,直把他打的连连后退。
“反正信不信由你,我可要去见李太尉了,你要随我一起去也好,留在这里等我回来也好,继续东躲西藏也好,反正都随你。”他将信塞到怀里,匆忙忙地出了房门。
吴妍虽满腹狐疑,听说他要去太尉府,也只得跟了上去。
在路上,关健低声问吴妍道:“你家有没有后门,我实在不想再翻墙了。”
“翻墙?好好的门你不走,为什么要翻墙?”
“我也是李太尉安插在梁冀身边的奸细,你还不知道吧。”
“此话当真?”
“不骗你。为了掩人耳目,我每次去见李太尉,都跟做贼似的。所以,烦劳你以后帮我把后门留着,一者方便我去拜见李太尉,二者嘛,也方便咱两私会。”
“呸!”吴妍啐道,“你言语上检点些,谁要跟你私会。”
关健嬉笑道:“我清白之身,被你看了个干净,再说,当初可是你求着让我娶你的,你不会想赖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