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宴罢,等沈千鸩依依不舍将李剑川送到卧房后,玉面阎王便拧着茶壶敲开了李剑川的房门,说那茶水有解酒的奇效,让李剑川漱漱口。
那时的李剑川毕竟年轻,毫不防备之下就喝下了掺了“玉刹蚀骨液”的毒茶。
这“玉刹蚀骨液”奇毒无比,毒一下肚,李剑川立马觉得百骸似被针扎一般。他一边护住心脉,一边劈开窗户,跃出窗户后,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玉面阎王看的目瞪口呆,因为李剑川那身功夫,是他一辈子都练就不了的。他心想幸好这毒无药可解,不然等李剑川解了毒杀将回来,他纵然有十条命也不够赔。
但李剑川还是回来了。他一见玉面阎王,便飞身而去掐住其脖子,将从身上逼出的毒灌进了玉面阎王的肚子里。
玉面阎王毕竟没有李剑川那么高深的道行,被灌入玉刹蚀骨液后,全身骨头很快便被销蚀了。
沈千鸩守着一个不会说不会笑的活死人,很快就觉得兴味索然,于是便停下了给玉面阎王吊气儿的药了。
玉面阎王也因此去见了真正的阎王。
至此沈千鸩才明白,原来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黄粱大梦,李剑川当年杀自己的丈夫并非是为了横刀夺爱。
她不在乎自己是否沦为别人的笑柄,但自己得不到的,一定得毁掉。
她忽然飞身绕到了李剑川的身后,加入到了战局之中,这让郝通天等四人皆松了一口气。
沈千鸩的加入,让形势发生了扭转,李剑川不再像刚才面对四个人时那般从容。
倒不是因为沈千鸩的武功有多高深,而是她那卑鄙龌龊的用毒手段不得不让人用心去提防。
可郝通天等人与李剑川缠斗良久,仍然未能从招式上得到便宜。他自知长久下去不免会落入下风,忽然振臂一呼:“阵变!”
其余四人会意,立马变换了阵型。他们事先商量过,一旦从招式上不能取胜,那只好再从内力上见分晓了。
李剑川一见他们新的阵脚,便明白他们的意图是想把自己内力耗尽。他有内伤在身,若要比拼内力,实在没有把握取胜,于是大吼一声,引了一个手诀,伴随着两声巨响, 一道青白光和一道赤红光分别从左右两侧的山腰闪出,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李剑川的双手分别握着一把刀和一柄剑。
焰口刀!
郝通天看着李剑川手中那把通身赤红,上面龙吞虎燮阔刀,心里激动不已。
这把刀可是他们松阳教的镇教之宝,他此番冒死前来,一半的原因就是为了此刀。另一半则是为了那部被武林人士奉为至高武功心法的《七曜真气》。
李剑川一眼便看出了郝通天的狼子野心,轻蔑地道:“郝教主,你来找李某的目的,不会只是想要这把焰口刀吧?这把刀是尊师所赠,而非我强取豪夺。但你若想要夺回这把刀,非得从李某身上跨过去不可。”
他知道哪怕把焰口刀归还给松阳教,并附赠一把绝世的月凝剑,郝通天也不会善罢甘休。郝通天人想要的,无非是那部能改变武林格局的《七曜真气》。
但《七曜真气》早在多年前就被他亲手焚毁在了他师父的坟前。可这话要说出去,谁都不能相信。
既然此事难以善了,李剑川只得杀心大起。他也不等郝通天置辩,立马对五人展开了攻势。
多年前,他以一套赤焰三元刀法,一套圣阴太虚剑法近乎独步天下。彼时,武林盛传一句话:
君不见月凝焰口噬血时,飞剑横刀隐烛流。
焰口刀主阳,罡气威猛,大开大阖。月凝剑主阴,剑气绵密诡谲,杀人于无形。刀剑皆是世之宝器,为其舍命的武林人士不在少数。
郝通天等人见李剑川刀剑合璧如此娴熟,只得硬着头皮各自亮出了兵器。
渐渐的,五人就被李剑川的刀剑压的喘不过气来。
在此重压之下,其余四人不免都产生了临阵脱逃的想法。唯独沈千鸩竟然越战越勇。
她来找李剑川,只是想证实一下多年来的猜想。此时心结已被解开,明白多年来自己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她虽然风流,但情感上的颓败也让她产生锥心之痛。况且,即便他们侥幸杀了李剑川,自己终不免要面对那丑的不忍直视的仇万家的纠缠。
所以,她选择了与李剑川同归于尽。她忽然飞身向前,直面李剑川凌厉的刀剑,丝毫无畏惧。
李剑川见状,竟然乱了些许方寸。他纵横江湖数载,从未见过有人敢在他的刀剑下如此这般死缠烂打。
若是别人,他早就一刀结果了。可这沈千鸩不同,一者,她是用毒世家后辈,一举一动都可能暗藏玄机。再者,她的丈夫毕竟死在自己手中,虽然是死有余辜,他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正在他思绪错杂之际,一个不提防,竟然让沈千鸩从背后牢牢抱住了自己。
这可是武学家的大忌!
他慌忙运动真气想要震开沈千鸩,但为时已晚,因为他腰间的章门大穴已被郝通天抓住。
“还不来!”
郝通天大吼一声。仇万家、北冥祖狂、栾季三人会意,慌忙飞身至前,分别抓住了李剑川身上另外三处大穴。而沈千鸩也顺手抠住了李剑川的天池穴。
李剑川瞬间觉得五股内力在冲击着他的周身脉络,他不得不调动真气来抵御五人的攻击。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坐在篮子上的关健忽然打了个呵欠,刚才众人各显神通窜上窜下见招拆招看起来倒是很过瘾,但这种比拼内力无聊之事实在直让他昏昏入睡。
他连打了几个呵欠,对北冥祖狂道:“何为真人?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是为真人。你看你时而被炙烤的汗流浃背,时而冻的面如死灰。想必是修为不够的原因。我怎能拜你这样的人为师,这可就告辞了。”
这倒不能怪北冥祖狂根基浅,而实在是李剑川体内的真气太过邪门。不止北冥祖狂时燥时寒,其余四人也是一样。
关健虽然不懂武功,但对这焦灼的场面也猜到了七八分,知道他们是在较劲。而较劲时必然不能分心,否则很容易伤及筋骨。所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徒儿莫走!”
一见自己寄予厚望的爱徒要溜,北冥祖狂不免有点泄气。可一有疏忽,便感到一股强大的真气似要吞噬自己的心脏一般。
“郝教主,我们暂且罢手吧,我徒儿要走了。”北冥祖狂急道。
“再捱片刻,这姓李的便支持不住了。等解决了姓李的,你再去寻你徒弟也不迟。这荒山野岭中,连他也走不远。”郝通天嘴上虽这样说,但谁耗死谁,他心里实在没把握。但此时若是罢手,势必会被李剑川强大的真气所伤。
“正因为是在荒山野岭中,才不能让他一个人乱跑。要是遇见什么豺狼虎豹,可不是闹着玩的。”北冥祖狂道。
关子朔倒有些感动。心想这道士命在旦夕,还念着我的安危,倒也是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但他的衣钵自己打死也愿意继承的。
他对北冥祖狂作了个揖,道:“先生抬爱,晚辈愧不敢当。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晚辈于武学修真一道素无兴致。我称你声‘先生’,咱们且做忘年之交吧。将来相见,一起谈儒论道,岂不风雅。我这便告辞,后会有期。”
李剑川向关健瞥了一眼,心里也禁不住夸他是一块好料子。
北冥祖狂见关健执意要走,心急如焚,道:“腐儒!腐儒!”
郝大通知道北冥祖狂对关健极为看中,只要关健一走,北冥祖狂势必无心恋战。只见他长袖一挥,便将关健托卷在了衣襟之中,道:“道长务必专心克敌,你的好徒弟跑不了。”
栾季见状,不禁一惊。他素来不服郝通天,以为自己的功夫不在郝通天之下。但郝通天刚才那一手功夫,彻底让他心服口服。因为在李剑川浑厚的真气的压迫下,能从容地抓住一个十步开外的人,功力之高,可见一斑。而反观他自己,早已苦不堪言了。但此时自己若冒然放手,李剑川和己方其余四人的的真气则会一齐涌向自己身上。到那时,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这也便是北冥祖狂要求一起罢手的原因。
但这其中的玄机只有李剑川看的出来,郝通天并没有使尽全力。而郝通天存留余力的目的,是为了他们一旦斗不过自己,他自己也好全身而退。
这使李剑川感到不安,因为他估摸不透郝通天的功力究竟有多高。
轰隆!
正当众人各自发力之时,背后的山顶上忽然响起了一阵阵轰鸣,似乎有千军万马奔腾而下。
雪崩!
“大家都罢手吧!”栾季急道。
可是,此时即便罢手,势必也躲不过坍塌而下的冰雪,李剑川越想越气,道:“我埋名于此,不过是想安静地了此残生。诸位既然不肯成全,那来由得你们,走可由不得。”
话音一落,他调动周身真气,把五人越吸越紧。
郝通天见情势不妙,便想撤手跑路。可他一旦松手,给了李剑川喘息的机会,李剑川势必会凝合其余四人的真气施加到他身上。心急之下,他抓住关健的手,然后迅速抵在了李剑川的章门穴上。在大雪压顶的前一刻,他逃之夭夭了。
可关键却觉得有只爪子死死攫住了自己的心脉,且越来越紧,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换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