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竞尧按灭吸了一口的烟,随手一弹,烟头准确地掉进垃圾桶里。
而后长腿一迈,几步就来到二人跟前。
他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没有变,目光似是确认般,扫过女孩的脸,随后才看向自己的侄子。
“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么?说。”
傅竞尧声音温吞,没有波澜。
可傅子凌知道,他生气了!
“小、小叔……”傅子凌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嗓子哑得像在沙地上磨过一样,“你怎么来了?”
难道是林星沉故意把人叫过来的?
傅竞尧睨了他一眼。
“现在是我问你。”
傅子凌抖了抖,大气不敢喘一下。
“小叔,我……我……”
他不知道傅竞尧来了多久,听了多少,哪敢随便乱说?
如果只听到最后那点儿倒还好。
毕竟,他说的是事实。
要是把他前面威胁林星沉的话也听了去……那他有理也变没理了!
“咔”地一道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傅子凌惊得整个人往后一跳,后背紧紧贴在墙上,神色惊恐戒备地盯着傅竞尧。
傅竞尧左手拿着一个精致的金属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
动作间,发出的声音,像极一个预备的信号,仿佛随时会有可怕的事情。
比如一顿暴揍。
当然,在场三人里,只有傅子凌才这么想。
“傅子凌,你知道的,我耐性有限。”
男人声音温吞冷淡,比起刚才,多了一抹不耐烦。
傅子凌动了动唇。
“小叔,我……我没话……”
傅竞尧将打火机收回裤袋,撩起眼皮,眼底寒意极深。
“抹黑,威胁,逼人家女孩说害怕,我都不知道,你来云城两年,胆子已经大到这个地步。”
这显然,刚才的他和林星沉的对话,傅竞尧全听到了。
傅子凌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是你答应要好好道歉,我才放你出来,结果呢?你又打了我的脸。”
“我管不了你,那就等你父母来管。”
“滚回去,好好在你房间呆着。”
傅子凌听了他的话,莫名松了口气。
他小叔这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绝对不会留到第二天,膈应自己。
让他滚,就是让他滚,不会再有别的报复。
一个“不”字都也不敢说,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林星沉觉得好玩。
见惯了傅子凌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样子,再看他面对傅竞尧那副败犬的样子,她就想大呼过瘾。
这血脉压制,太厉害了。
“很好笑?”
对上傅竞尧那双深邃的凤眸,林星沉一僵,立即端正好自己态度,乖巧摇头。
她应该没有想笑出来吧?
“……不好笑。”
傅竞尧看了她两秒,才收回视线。
“走吧。”
“啊?哦!”
被傅子凌那么一搅和,她早就忘记早净要跟傅竞尧去医院复诊的事了。
也许是看到傅子凌吃憋,心情好了不少,她也没那么抗拒去复诊,乖乖跟在傅竞尧身后。
坐电梯下了楼。
没想到这么会功夫,外面就飘起了毛毛细雨。
她望向天,斟酌了下字眼才开口:
“傅四爷,下雨容易感冒,要不,改天再去复检?我那的药也还没用完——”
“不是有伞么?”傅竞尧看了眼挂在小姑娘手臂上的伞,道,“给我,我来撑。”
不等林星沉反应,那把早就被她忘到天边的伞被男人伸手拿了过去。
前一秒,她还想:对哦,刚才秦姨提醒她拿伞来着。
后一秒,“砰”一声,男人举起那柄碎花伞,移到她头顶,示意她靠近些时,她才意识到不好了。
这是要和傅四爷共撑一把伞的节奏?!
林星沉错愕地抬头,看着穿着一身黑漆漆西装的男人,身高气质卓越,却举着柄碎花伞。
男人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看上去没什么耐心。
对视两秒后,林星沉便怂了,一边悔恨为什么要听秦姨的话带伞,一边挪脚,靠到男人身边。
就这么会功夫,细雨下得大了些。
两人走进雨幕里。
从林星沉住的楼栋走到小区门口,走得快也要七八分钟,而现在下着雨,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挤在一把伞下,两人需要互相迁就步伐,根本不可能走得快。
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林星沉不经意间抬头,才发现伞有一大半向她这么倾斜,男人的大半边肩膀淋着雨。
她还小心翼翼控制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生怕哪里碰着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骂自己的小人之心,还是该称赞傅四爷的君子之腹。
就在这时,男人忽然开口:
“刚高考完?”
如大提琴般低沉悦耳的嗓音,染着几分慵懒和随意的,落入耳中。
不知道是不是靠得太近的原故,带起一阵莫名的酥麻。
林星沉忍着捂耳的冲动,捏紧了衣摆。
“嗯。”
“想考哪儿的学校?”
“京……呃,等分数下来再考虑。”
傅竞尧偏头。
“你怕我?”
“没有!”林星沉连忙摇头,解释,“我、我是想去京城美院,但录取分数挺高的,我怕现在跟您说了,万一到时没考上,那不是很丢人嘛……”
“嗯。”
林星沉见他再追究,不由地松了口气。
这人太会给人压力了,像极她的班主任和教导主任,高考前他们也追问过差不多的问题。
不同的是,班主任他们追着给她建议。
因为她文化科成绩不错,却报了艺术类高考,学校觉得可惜,为此游说了好长一段时间。
在普通高中里,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好像都有些看不起艺术类考生。
觉得那是成绩差的学生才会选择走这条路上大学。
可她选择画画是因为喜欢。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脚下不知道踩着什么,忽然一歪。
她穿的是凉鞋,本来就有些打滑,一路走着,她都非常小心,就怕摔跤,结果这一歪,整个人就往前扑下去。
天要亡她!
这大雨天,满地的泥水,她不得摔成泥猴吗!
林星沉下意识闭上眼睛,准备脑袋着地。
忽然感觉到腰腹一紧,下一瞬,她被裹进一个温热又好闻的怀抱里。
她晕乎乎地吸了口气,像极她最喜欢用的颜料,有着淡淡的,清冽的松香味。
“能站稳不?”
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一下子惊醒了林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