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拎着个行李箱远远就瞧见海洋大楼停了一排的车。
她想都没想转身撒丫子就跑。
奈何海洋大楼四野空阔，出现个人比出现个稀有动物还要显眼，很快，一群穿着西装的黑衣人包围住了她。
王默与一群西装暴徒面面相觑，攥紧了行李箱，打算来一套行李箱人锤破开包围圈。
奈何，又失败了。
王默干脆一脚踹平行李箱，坐了上去，喘着气道，“别追了，让你们老大出来。”
能有这个手笔，除了第五念不做他想。
真亏得他干得出调一小队的人来水墨工作室门口堵她。
很快，西装黑衣人分开一条小道，一个穿着执事服的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二十五六的样子，浑身打理得一丝不苟，燕尾服笔挺，手上洁白的手套透露着他只是一个管家的身份。
第五斯彧站在王默面前，微微弯腰行礼：“默小姐，少爷有请。”
“第五念呢？”王默往他身后瞧了瞧，不仅没看那个老拿个手杖装逼的小孩，连他专属的壹A·DW666都不在。
好小子，这是上门抓人正主却不在。
真是好大的下马威。
“少爷派斯彧前来接默小姐回家。”第五斯彧标准的执事微笑，说话也是尽可能不给自己找麻烦。
王默指指一排的西装暴徒，“你就这样式的接？”
“默小姐误会了，他们只是斯彧特意从云雨间借来的人员。”第五斯彧微笑，“斯彧担心默小姐不情愿与斯彧回去，恰好此前曾见过默小姐多次出入云雨间，于是……”
语气顿了顿，似乎对自己的说辞不够满意，第五斯彧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少爷也是同意斯彧这个提议的。”
随着第五斯彧缓缓扫过周围一排西装黑衣人的动作，王默也不自觉跟着他的视线看了一圈，别说，除开统一的黑西装，墨镜下的脸蛋是一个塞一个的漂亮。
王默突然就明白了这对主仆的恶毒计谋。
云雨间是A市最大的女性夜间娱乐场所，也是顾名思义的，牛郎店。
“我真是谢谢你哦。”这话，王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
找一群牛郎上门堵人，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看来默小姐很满意斯彧的安排。”斯文败类气质满级的执事礼貌颔首，“那便与斯彧走吧。”
王默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各色牛郎们，她不敢说不满意。
只要她今天敢说个不满意，明天云雨间就能把她剔除VIP名单。
云雨间敢作为A市夜晚最大的娱乐场所，幕后老板自然是有她的过人之处，尤其是VIP名单，要拿到更是难上加难。
当时王默为《仙境》第六部《人族亘古》疯魔，四处试探人性，唯有云雨间满足了她对人性的探索，为了拿到VIP名单，她当时可是下了大功夫，为了个不得不去的赴约拒绝，那才叫得不偿失。
可就算这样，王默也不乐意看第五斯彧得意，一脚翘起行李箱，推到他面前：“大管家，劳驾。”
大管家不愧是大管家，情绪管理相当标准，他接过行李箱，不仅小心放好，还绅士为女士拉开车门。
王默也见好就收，老老实实上车。
挑衅可以适当，但过了头就是再给自己自找麻烦。
海洋大楼离第五老宅有点距离，王默是下午到的海洋大楼，但等她看到那区别于现代城市的古朴老宅子，已经快要接近傍晚。
走进老宅，王默上来先打了个喷嚏。
“阿嚏——”
毫无形象的喷嚏。
为她引路的第五斯彧第五次发出关心：“默小姐真的确定不看下医生？我可以为默小姐联系家庭医生的。”
一路上，这人已经打了不下十次的喷嚏了。
“不用。”王默揉揉发痒的鼻子，十动然拒，“只是小感冒而已，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不是讳疾忌医，她只是单纯地讨厌吃药。
第五斯彧也不好再说什么，几分钟后，他将人带到了待客大厅，“默小姐，少爷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哦。”
果不其然，王默一跨进门，抬眼就是上位的第五念。
第五念是按照标准的贵族继承人的礼节成长，即便尚且十四岁，可通身的气派已经初露锋芒。
小少爷尚在发育的身体裹在一身剪裁合体的小西装里，手打领结不是常规的黑色，似乎是为了面见某个重要的人改用了偏亮眼的宝蓝色，恰似黑夜暗沉中星芒一点，刹那灵动。
他安静地坐在上位，直到眼中映出心心念念之人的身影，小少爷露出了一丝浅笑。
“你终于来了。”
王默盯着他看了半天，发现他从头到尾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就同这大宅一样古板规矩，且又死气沉沉。
她也懒得与他虚与委蛇，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不喜欢来第五老宅了。”
第五念像是习惯了她的随性，随着她的话题接了下去，“为什么？”
然而还不等王默开口，第五念又道：“你的鼻音很重，你生病了。”他抬手招来第五斯彧，“去给姐姐叫家庭医生。”
这一系列做的自然又流畅，愣是让王默已经到嘴边的话给卡壳了。
第五斯彧应得也很自然，自然到之前的提醒似乎从未发生。
王默连忙伸手，“打住，我不看。”
她生怕第五念说什么不可讳疾忌医，语速飞快直击重点，“第五念，你找我究竟要我做什么？”
七年前，王默结识了东方家主，而后又牵扯出第五世家，紧接着四大世家纷扰混乱，一番家族风云后，第五念按照家族规矩将她“认祖归宗”，自此王默便多了个第五的姓氏。
其实王默本人是不太想掺和大家族的事，可当时年幼丧母的自己需要背靠一方才能安稳度过，不得已之下才与第五念达成共识——
重要场合她可以作为第五默出面，但平常，没事别来打扰她。
这是王默的原话。
而第五念，确实信守诺言，除了他要求的每逢佳节必要的视频通话，在外人看来，第五世家与王默，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第五念被她这么一说，也只好放弃前言，“念只是想知道姐姐为何在这个时候去樱花岛了呢？”
“这个时候又是什么时候？”王默想起了已经被她破坏的排放系统，可偷偷排放不该她一个普通人知道，怕是第五念收到了什么保密信息。
“姐姐不知吗？”第五念露出个困惑眼神，“不该啊，姐姐那么在乎这个世界的自然环境，居然没有自己的小道消息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好吧好吧，念也不和姐姐卖关子了。”
第五念将一杯茶推到王默面前，“樱花岛的事我本不会与姐姐扯上联系，可姐姐居然在樱花岛调用我的核心技术人员吩咐他们洗白破坏樱花岛中央系统的‘英雄’……”
小少爷微微侧头，目不转睛盯着王默，“姐姐不会和‘英雄’有关系吧？”
王默对上他探究的视线，眉头都没皱一下，“你也是说‘英雄’，我这个爱好和平的公民，当然要助他们一臂之力了。”
“姐姐真的只是这样吗？”
“真的。”
第五念稚嫩的脸上浮现不符合他年纪的沉重。有些事心知肚明，却不能戳破，小少爷知道他这个姐姐身上有很多秘密，很多不愿意告诉他的秘密。
即便姐弟相称，可依旧走不进她的内心。
第五念掩下眼底的失落，再抬头，依旧是那个第五家当家。他这次口吻就没有之前的温和了，“第五默，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一旦被人发现有你的手笔，第五家绝对保不住你的。”
小少爷为了让王默有个教训，后果说得极其严重，“单你一个人成为樱花岛泄愤的对象就算了，严重点甚至会搭上整个瓷国。”
众所周知种花家盛产瓷器，所以官方上又以瓷国著称。任何一个在外漂泊的游子，在看到独属于种花家的瓷器，都会有与有荣焉的骄傲。
在听到种花家这个独特的称呼，王默差点没反应过来，好半天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说教了。
被一个小她八岁的弟弟给说教了。
即便王默心里清楚他是怕她出事，可面子上多多少少有点下不来台，她开始死鸭子嘴硬，“少来了，我要能单枪匹马破坏那么多的中央系统，我就直接引爆火山让樱花岛沉底去。”
话说得如此坚决，仿佛是被冤枉的窦娥在哭天喊冤，哪怕第五念心里觉得这个姐姐在撒谎，可面上也找不到任何破绽。
小少爷只好暂且相信，“你最好没有。”
“樱花岛的事牵扯好几个国家，他们排海也是因为他们自己必须的日常淡水检测出了放射物，如果他们不排，他们也自身难保。”
“你说什么？”王默诧异。
樱花岛劣迹斑斑，叶罗丽小队得知他们要往海里排放污水第一反应和平常人一样想办法解决，至于原因，已经没有人想去探究了。
“你这话是在为樱花岛排放污水洗白吗？”
第五念被质疑，哪怕修养再好，也不免对王默有些气恼，“没有，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瓷国与樱花岛，向来不睦，这已经成了种花人刻在血脉的认知了。
“哦。”王默哦了一声，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请开始你的演讲。”
第五念：“……”
当背景板的第五斯彧：“……”
隐身旁听的罗丽差点没被自家主人这神来一笔险些没崩住笑出声来。
第五念默念自己是家主，要大度，不能与一个女孩生气，静心咒快速过了两遍，小少爷这才开口，“樱花岛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可相比固态处理法，直接排入大海是最省钱的法子。”
“所以呢。”王默死鱼眼，知道原因又怎样，谁都可怜，那海里死去那么多的生灵就不可怜吗？
王默对伤害水清漓的所有事物都没有好感，更别提本来就没有好感。
“所以，你不好奇为什么反对的声音，只出现在大平洋周边的国家吗？”第五念也不指望她能回应个什么，自顾自道，“那是因为西大陆基本被漂亮国一手遮天，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王默坐直了身子，现在这个社会虽然网络发达，信息更迭迅速，可依旧对很多事情存在着信息壁垒。
就算叶罗丽小队八方考虑，但有些核心的信息，也依旧是他们触摸不到的。
“又是西大陆……漂亮国是想统一全大陆吗？”王默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多了解一些世界性的问题。
“他们的野心从未隐瞒。”第五念道，“樱花岛的事符合他们的利益，他们不光不会阻止，还会赞同。”
“想要必胜的战争，火力粮食黄金缺一不可。但想要筹资那些，黄金就成了最主要的东西。”
第五念语气不急不缓，“可如今粮食充裕，漂亮国筹不到足够的黄金，只有当全大陆粮食紧缺，而他们又是占有全大陆四分之三的粮商时，粮食黄金才会达到要求。”
“那想要全大陆粮食紧缺，莫不过一个大范围的异常天气。高温、干旱、台风、暴雨、洪水……这些都能让粮食大面积减产。”
“一个生物战，改造害虫的基因，人为破坏庄稼和储存粮仓。或者是在主要产粮国发动战争，只要赢了，胜利者就可以限制粮食出口。”
“第四个呢，就是污染海洋了。水产品的消费比例，占人类的三分之一，失去三分之一的食物供给，人类便会一下子进入粮食紧缺的情况。”
王默听着第五念说着同龄人根本接触不到的东西，小少爷眉宇间，已经找不出一丝的稚气。
她接上他的话末，“就算漂亮国发动前三，也会有人不买账。但樱花岛一旦排污水，剩下被逼的粮食紧缺又不想服从漂亮国的人便不得不接受被污染的食物，身体最终出现问题……”
“而漂亮国这几年，好像一直在研发什么药物。”王默越说思路越清晰，“保不齐是针对污水辐射的药，这样算下来，全大陆的钱都进他们兜里了。”
国际局势太恐怖了，她个小人物玩不起，真心玩不起。
难怪这个秘密绝对不能为人所知，动了樱花岛就是动了西大陆主宰的蛋糕，这是要被钉上西大陆通缉犯榜首的节奏啊。
可要问王默后不后悔这么做，她的回答也会是——
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