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跟苏若星到家时,家里黑灯瞎火一片寂静,席慕摁亮客厅几组大灯,米黄明亮的灯光倾泻而下,瞬间将整个一楼照的通透灿亮。
席慕眼神扫过房间,一切如常,司洋平常会用的几样东西都不见了,应该是司洋离开的时候带走了。
苏若星在客厅张望了一圈,问他:“司洋哥不在吗?”
席慕微微一顿,然后道:“嗯,他有事,会出去很长一段时间!”
司洋的事,他打算等一切尘埃落定时再跟苏若星说。
刘嫂今晚没煮甜汤,好在苏若星也不饿,他跟席慕打声招呼就蹦跳着上了楼。
席慕笑看着苏若星的背影,进入厨房,去给自己的宝贝弟弟热牛奶。
等苏若星喝完牛奶,席慕跟他互道晚安,便回了自己的卧室。
环顾四周,司洋的东西已经收拾干净,席慕微微叹了口气,站在窗前点燃一支烟,他没有想到,跟司洋会是这样的结局。
司洋一向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是知道的,但既然当初选择了对方,这点小心思他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人无完人,谁会没有自己的私欲?
尤其是他们,从小就在欲望利益里被侵染了个透,深知人性里的弱点。
更知道,这世间少有纯粹美好的灵魂,能遇到一个不那么利欲熏心,坚守自己底线的人已经非常难得。
当初的司洋给席慕的感觉就是这样,有自己的私欲,但同样也有是非观,有自己的想法和底线,不会为了某些目的而不择手段……
席慕吐出一口浓烟,今天,他才真正发现,他可能对司洋并不了解,或者说,司洋一开始就非常善于伪装,以至于他当局者迷,被感情的表象所迷惑,从来没看清过司洋的真面目!
算了,不重要了!
席慕最后深吸了一口烟,在烟雾升腾中垂眸,将烟头摁灭,他跟司洋,以今日为界,从此互不相干……
席慕设答谢宴的地方在一家古色古香的杭帮菜餐厅,庭院式建筑,景致优美别致,颇有几分雅韵。
席慕和苏若星作为东道主,早已提前去等着宴请的客人们到场。
苏若星推开小庭院的雕花小窗,入眼便是假山流水,其上绿植葳蕤,被水雾侵染的鲜活柔嫩,枝叶随水流摆动,在升腾的水雾间,意境悠然……
带着水气的空气扑鼻而来,清新,带着草木的淡香,深吸一口,神清气爽!
苏若星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感觉非常舒爽:“哥,你选这地方真好!”
席慕站到苏若星的身边:“他家的菜也不错,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常来!”
苏若星看着他哥,问:“哥,是不是我喜欢的,你都这样由着我啊!”
席慕看着苏若星的眼睛,柔声说:“只要你想要,都由你!”
苏若星将头在席慕的肩头微蹭了蹭,微微撒娇:“哥,你会惯坏我的!”
席慕非常受用,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苏若星的头顶,头发柔软顺滑,手感一如往常的好:“我家星星,看上什么,想要什么,都是它们的荣幸!”
苏若星双眼带笑的看着他哥:“哥,哪有你这样惯孩子的!我都有点飘了,不过,你这话我听的好爽!”
席慕笑着又摸了摸苏若星的头发:“你可以怎么舒服怎么来,我席家的小少爷,谁敢多说什么!”
苏若星突然有些无语,他哥这样,真的不担心将他惯成一个小纨绔吗?!
两人正说着,服务员领着两个人进来了,苏若星一看见谢谊航,就笑着走过去,拉着他跟自己坐一起:“我就在想,你该到了!”
谢谊航冷着的脸在看见苏若星时,露出笑意,低声道:“嗯,你到多久了?”
苏若星笑眯了眼:“不久,也刚到……”
跟谢谊航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体型有些肥胖,但面目跟谢谊航有相似之处,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个帅小伙!
那人一见席慕便满脸堆笑的躬腰伸手:“席总,您好!我是谢坤,谢谊航的爸爸!”
席慕微微一笑,伸出手跟他浅握一下:“幸会,请坐!”
谢谊航冷冷瞟了谢坤一眼,似乎对他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看不大上眼。
谢坤又看向苏若星:“这位便是席总的弟弟?哎呀!可真是一表人才啊!”
席慕点了点头:“正是舍弟!”
苏若星礼貌的对谢坤笑笑:“谢叔叔,您好!”
谢坤笑道:“哎呀,可不敢当!您看,您跟犬子竟然是同学,我竟不知道,简直该罚!”
苏若星微笑:“我跟谢谊航关系很好的,我们是同桌呢!”
谢坤大笑:“这不是缘分吗?谊航啊,你看你这孩子,回来也不跟我们说,若不是席总邀请,我都不知道你两个孩子出了那么大的事!”
谢谊航面上冷淡,也不说话,席慕说:“谢总贵人事忙,没时间关心自己孩子的事,也不奇怪,好在那天小谢跟星星在一起,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怎么说,我都该好好感谢他!”
席慕话里有话,谢坤哪会听不出来,他干笑着说:“席总说的是,怪我,天天忙公司的那一摊子事,孩子的事都忽略了,今后会多关心的!”
谢谊航冷然看了他爸一眼,然后又转回目光看着苏若星:“下周周考,你感觉怎么样?”
苏若星眯眼一笑:“应该没多大问题,再说,不还有你给我开小灶吗?你等我追上你!”
谢谊航也微微一笑:“嗯,我等你!”
几人正说着,服务员又带进一个人,苏涵到了!
席慕站起身,其余几人也相继起身,席慕说:“苏叔,你来了!”
苏涵笑看着他们:“这么隆重!都坐吧,别客气!”
谢坤眼里带着疑惑坐回去,席慕叫对方苏叔,苏家的人?是他想的那个苏家吗?应该是的!以席慕的态度看来,一定是那个垄断高端化妆品业的苏家!
谢坤双眼放光,慈爱的目光看向跟苏若星坐在一起的谢谊航,没想到,这个儿子,居然能跟这些人搭上关系,要知道,不管是苏家还是席家,那都是S市处于云端上的人家,多少人上赶着想要讨好,却不得其门而入!
尤其是席家,顶尖世家,多少人,想都不敢想能和他家有所交集!
谢坤看看席慕,又看看苏涵,那眼神像是在看两座亮闪闪的大金山!
席慕将苏涵让上首座,苏涵推辞不下,便坐了下来,席慕将在座之人做了引见,几人握手寒暄几句,又坐回原位,服务员开始上菜,苏涵的目光又看向苏若星,这个少年总给他一种熟悉亲近的感觉,他决定,等下要好好问问席慕,他这弟弟到底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苏若星跟谢谊航坐在一起,两人在学校换着口味吃习惯了,已经变成下意识的动作,两人你给我夹一块鱼,我给你夹一个虾的,吃的不亦乐乎,席慕看的微微皱眉,谢坤看的喜笑颜开,对于他来说,谢谊航跟苏若星的关系越亲近越好!
苏涵偶尔看向苏若星的眼神总带着点探究,席慕注意到他对苏若星不同寻常的关注,面上微微一笑,有些东西具有天生隐秘的联系,纵然一无所知,在某个时刻遇上,也会有神魂相牵的奇特感受!
席慕有意将吃饭的氛围带动的和谐而愉快,谢坤见席慕和苏涵不若想象中那样高高在上难以接近,自然奉承不断,席间你来我往,杯盏交错,一餐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送走了谢坤和谢谊航,苏涵给席慕使了个眼色,席慕对苏若星说:“星星,你先上车去,等我一下,很快就来!”
苏若星点头,跟苏涵告别:“苏叔叔,再见!”
苏涵点头:“再见!”
苏涵目送苏若星坐上车,直接问道:“小慕,这孩子到底从哪冒出来的?我怎么总觉得他很面熟,又对他有种亲近感,这几天也老是想起他!他究竟是谁?”
席慕默默看着苏涵,眼神复杂,苏涵有些莫名:“怎么?不想说?”
席慕摇了摇头:“不是,苏叔,你做好思想准备,他跟你确实有关系!”
苏涵心头一震:“跟我有关系?”
他皱眉思索片刻,突然有一个惊人的想法,面色立马就是一变:“他难道是……”
席慕看着苏涵:“他是苏姨的孩子!”
苏涵先前纵然闪过这个念头,却有点不敢相信,此刻从席慕嘴里得到证实,心头重重一跳,面色剧变,颤声道:“安安的孩子!?”
席慕重重点头:“苏姨临终前将星星托付给我们,他才来了S市,现在四中读书!”
苏涵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席慕的意思,他脸色一白,身体一晃,席慕忙伸手将他扶住:“苏叔,你没事吧?”
苏涵颤声道:“你说,安安临终前将他托付给你们,安安……她……她……”
席慕叹了口气:“苏姨去世了!胰腺癌!”
苏涵听完席慕的话,如遭重击,头脑一阵眩晕,身形一个踉跄,席慕早有准备,手上用力,将苏涵扶稳。
苏涵面色惨败,声音嘶哑:“你说,安安……她……去世了?”
席慕知道他一时无法接受,安慰他道:“苏叔,节哀!”
苏涵悲伤的将目光投向紧紧关闭的车门,定在苏若星上车的位置,似乎想透过车窗看到苏若星的样子。
苏涵鼻腔发酸,声音哽咽,哑声道:“家里一直在关注她的消息,她这么多年将自己的行踪瞒的密不透风,她一藏就藏的踪迹全无……当年让她出了苏家,是我们最为后悔的事,她的性子一向倔强,自己又太有主意,后来我们去接过她,但她说不活出个人样就不见我们,我们就一直等着她回来,哪里知道……”
哪里知道等来了苏安安离婚的消息,等苏家找上那个男人,苏安安已经带着孩子踪影全无,苏家一气之下将男人一家子逼出S市,将他们赶到穷乡僻壤之地,将男人手脚打断不准医治,让男人落下个终身残废,后半生再无祸害女人的资本,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再无半点可能过上他向往的奢靡生活……
苏家出了一口气,却并不爽快,他们找不到苏安安了!
苏安安留下的所有线索都指向偏远的西南地区,但西南太大,苏安安当初走的时候又有意掩盖行踪,苏家想在偌大的西南找个人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早十几年前,并不像现在这样普遍使用身份证,若一个人安心想要将自己藏起来,一入人海便杳无音讯,确实不好找。
何况江阳实在太小太偏,苏家派出去的人就算路过那里,也绝不会想到,曾经的苏家二小姐会藏身于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城市!
阴差阳错之下,苏家竟一直没有得到过苏安安的确切消息!
巨大的悲痛让苏涵身体不停颤抖,席慕有点后悔,不该在今天突然将这个消息告诉苏涵,应该慢慢来,至少让他有个缓冲的机会!
席慕稳稳扶住苏涵的胳膊:“苏叔,你还好吗?”
苏涵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嘶声道:“我没事,那安安她……葬在何处?”
席慕说:“按她的遗愿,葬在江阳!”
苏涵道:“是你妈妈办的?”
他知道苏安安跟秦素霓向来要好,苏若星突然出现在席家,只可能跟秦素霓有关系!
苏涵暗叹,当真是灯下黑!怎么就放过了秦素霓的这条线!
席慕点头:“妈妈在苏姨去世前赶了过去,苏姨将星星托付给我们,妈妈办完苏姨的……后事,将星星带回了我们家!”
席慕看着苏涵灰败痛楚的脸色:“其实就算你没有见到星星,我也会找时间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见面了,还是以那种方式!”
苏涵脸色惨白,微微点头,低声道:“我总算明白你当时那句话的意思了!这也算老天有眼,知道星星有危险,专程让我来救他……”
苏涵突然向车子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我这样突然就去见星星,是不是不太好?”
席慕低声说:“苏叔,我先给星星打个预防针如何?”
苏涵叹口气,微微点头,低声说:“也好,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得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安安……她得多恨我们哪!连孩子都不愿意让我们知道……”
席慕安慰他:“苏姨可能有自己的想法,苏叔,你别想太多了!”
苏涵点头喃喃道:“是啊,她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当年按自己的想法找了人,结婚生子,现在,按自己的想法处理自己的身后事……她恨我们,就是恨我们当初执意让他打掉孩子!可是,我们后来已经后悔了……她怎么不愿意听我们多说几句呢……这个倔丫头,若不那么犟,何至于……”
席慕轻轻拍着苏涵的后背:“苏叔,别难过了,星星是她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星星过的好,她便会安心了!”
苏涵怔然片刻,点头低声道:“是啊,只要星星过的好……”
苏涵深深看着苏若星坐的车子,对席慕说:“明天我来看看他吧!我会带上爸妈,就当朋友拜访,时间太急,你不用跟星星说透,慢慢来吧,毕竟,爸妈这么些年为安安暗地里掉了不少眼泪,始终放心不下她,让他们见见安安的孩子,他们会得到安慰的……”
席慕点头:“我让刘嫂准备午餐吧,星星明天下午要到学校!”
苏涵点头,他今晚受到的冲击过大,席慕扶着将他送上车,才回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席慕今晚喝了酒,提前叫了司机过来开车,他跟苏若星坐在后座,苏若星正跟群里的同学们聊着,边打字边问席慕:“哥,那位苏叔叔看上去好像不太好,他没事吧?”
席慕摸了摸苏若星脑袋:“没事,说起一些旧事,他有些伤心!”
苏若星瞪着席慕:“你又摸我的头,几次了!”
席慕笑笑:“控制不住,谁让我家星星这么可爱!”
苏若星……
他哥有点犯规,趁夸的他心花怒放的时候,又摸了一把他的头!
苏若星沉沉叹了口气,大人们有时候真的没什么信用啊!
哄着他叫哥,还趁他大意摸他的头,这样的改口毫无意义,但是能怎么办呢?
他叫哥叫的不要太顺口!
苏若星又叹了口气,算了,自己的哥哥,自己宠着吧,还能不认怎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