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蒙蒙,弥漫的雾气中,山脚下传来洪水咆哮的声音,整个世界都被覆盖在一片浓郁而忧伤的氛围之下。
辘辘——马车轮子碾过地上的枯枝,几片黄叶追逐着车轮向前,却被一群人拦住了。
马车以黑楠木为车身,四面皆是精美华丽的丝绸所装裹,镶着白玉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轻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窥见车内的情境。
“求求贵人救救我们吧!”一群衣衫湿透了的人正跪在华丽的马车前,希望能碰上心软的好人。
车前,坐着一个男子,男子身穿一袭墨黑色直襟长袍,腰束鹤纹的腰封,乌黑的头发束起,戴着简单的白玉银冠,整个人俊美妖冶又透着矜贵冷傲。
他伸出手掀开车前的珠帘,予正端坐着望向有些嘈杂的环境。
“阿宝——阿宝,你醒醒!”一位戴着头巾的老妇人带着哭腔,摇晃着名为阿宝的小孩,小孩嘴唇苍白,脸上却红红的,额头渗着汗。
予从车上下来后,俯下身子探了阿宝的额头,实在烫得惊人,应该是在过河的时候发的高热,加之又年幼身体不如大人,先倒下了。
“小阿宝是发了高热,你们过河打湿了衣衫,水汽潮湿,着凉后容易发热。”予拿起小宝细嫩的手腕,把了把脉,给老妇人开了些药,表示小宝按时煎服就会好转。
“您拿着药方随我来就好,其他拿到药方的人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到马车车队后面取药。”少典文征抱着小宝,对站着的人温润地说道。
“我们奉黑帝之命,前来治理水患。”予站起身,向众人介绍着随行的车队。
“以文征公子为首的,是携带着粮食和草药的车队;以我和相宁为首的就是治理水患、修筑工程的车队。你们有任何需要,可以提出来的。”予示意抱着小宝的就是少典文征,让大家叫她予就好。
“你们来自云渊?”相柳收起微冷的眸光,换上了相对柔和的表情,慢条斯理地问其中一个中年男人。
“唉——我们本是云渊以织布为生的织户,织出的布匹精细光滑,在大荒是非常受欢迎的。”中年男人长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对眼前的相柳说道。
他又继续补充道“三个月前,云渊县主被一个妖道蛊惑,说是渊河水底有大妖,需以童男童女投入河中,给河妖做祭品,否则大妖发怒云渊将会被洪水淹没。”
“帝丘治下竟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少典文征拿着一剂包好的药,平日里斯文坦然的他语气里也有一些怒意。
对待鬼神,必须恭敬谨慎,不可无礼妄为。可如今,为了所谓的平息水患,以幼童作为祭品,荒唐至极。
“县主起初不信不予供奉,渊河立即泛滥,河水水位上涨直逼城门口;县主只好同意,每隔七日将一对童男童女投入河中。”男子越说越激动,一张充满沟壑的脸上流下了泪水。
“你们往外逃,是因为城中再无孩童了吗?”少典文征看着眼前激动的男子,颇有些疑惑地问道。
“人心都是肉长的,看着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小就被当做祭品,我们的心里也不好受,上一个是他们家的孩子,下一个就可能是我们家的孩子。”阿宝的奶奶用手心抹了抹眼泪,声泪俱下的道。她家阿宝还那么小,还没有去过帝丘瞧瞧,她不能让自己的小孙在葬身于洪水中,她一把老骨头拼了老命也要保护好阿宝。
“县主拒绝再向渊河供奉,渊河就突发了洪水,把我们的家都给淹没了。”一道带着颤抖的哭腔的声音传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放声大哭,她又想起那日爹爹为了保护她和娘亲,把她们举起来放在房顶上,自己却被冲走了,可现在自己和娘亲也走散了。
“滴水成河,被投入河中的百姓如今怕是数不胜数了。”相柳身为海底妖王,听见河中有大妖吃童男童女的消息还是有些震惊的,或许有人在故弄玄虚。
“那云渊县主呢?”予从腰间拿出一块绣着海棠花的手帕,递给刚才哭泣的少女擦眼泪,颇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被妖道关在地牢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道,往日那个和他们一起劳作玩乐的县主,被妖道关起来,或许再也不能见到他了。
“云渊其他人都被关在了城楼上,现在不管男女老少,妖道会按时朝河中投人。”他又继续说着,难掩内心的悲愤。
予静静听着这一切,觉得很可怕,活生生的人因为所谓的供奉丢了性命,一双清澈的眼眸变得冰冷起来。
“人心浅薄,竟让妇孺为所谓的供奉殒命。”相柳挑了挑眉,语气冷漠如寒铁。
“那道士是哪里人?”少典文征略一迟疑地问道,知道是哪里人的话,方便对症下药。
“听说是苍山来的,擅画符捉鬼捉妖,他还随身携带着一个样子怪异的罗盘。”方才哭泣的少女恢复了镇定,回忆起自己上次见到的那个道士,他长相虽然俊美,但身上却有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感觉。
“苍山的人怎么会到这儿来。”苍山离云渊很远,予也很不解这个道士的行为。
“今晚我和你潜入城中,探探情况,明日待他向河中投人之时再窥探河里的情况。”予转身对着身后长身玉立的相柳说道,她和相柳对上了目光,二人眼里满是坚毅。
“我来负责接收剩下的难民吧!”少典文征不好干涉人间的事情,主动揽下照顾难民的责任,只能让予和相柳两个人一起去,在必要时他会出手。
“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啊!”从云渊逃出来的一群人正对着他们跪地叩头,对他们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