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是聪明人,吸取了一次的教训之后,第二次再出奇兵,便胜了张绣,将他打得溃不成兵。
张绣一时没有了办法,忙问贾诩:“文和,我们该如何是好?”
贾诩思量了一下,说道:“投降吧。”
“可这……”
“没办法了。”
于是在那天,张绣和贾诩一同率兵投降了,丞相捻了捻胡须,注视了他们一会儿,没有说一句话,授予他们两个官职,便任他们退下了。
这么大的怨仇,丞相居然也没有过多追究,而是将这两位有才能的人纳入帐下,其心胸之宽广,令荀攸暗暗佩服。
即使丞相并没有太厉害的军事才能,但拥有这收服四海者须拥有的心胸,对于追求者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荀攸想着想着,微笑着摇摇头,只待有机会的那一刻,他就劝劝丞相。
这之后过了不久,那雄姿英发的曹丞相强攻下邳不成,又急匆匆的要退兵,毫无缜密的考虑过实情。
建国者常当机立断、为志而横冲直撞。但将这急促用在军事上,却还是略输一筹。
荀攸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楚通透,心里有些怨他不曾听他劝告而被张绣大败,但仍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丞相身旁,一言不发。
待夜晚降临时,他径直走到奉孝家门前。还未敲门,里面便有一个声音问道:“是公达吧?”
荀攸一时又惊又喜,表面却仍平淡:“是我。”
他用手一推门,门开了。
郭嘉的屋里燃着炉火,分外温暖。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对面的椅子空放着,桌子上的酒也有两杯——他早已料到了荀攸的到来。
荀攸自然而然的就在椅子上坐下了,抬头却瞥见了穿着单薄衣服下的一具瘦弱的身躯:皮肤苍白、柔弱而温润、双目涣散……
荀攸胡乱的把郭嘉打量了一番,只觉平日里从未见过这样虚弱的奉孝,但在这柔弱下,他的脸庞也更增一层风致,柔弱得简直像个女子,温情而动人。
他想起了汉初的张子房,不也是温柔得如女子一般吗?
他们日夜辛劳,将自己的志向融入了国家的志向之中,在荀攸眼中形成了一道刺目的光芒,熠熠生辉。
荀攸本想开口问候几句,不料郭嘉先开口了:“公达,你也为主公的计划担忧吧?”
荀攸只得收回问候的话,点了点头。
“公达你去与他说便好了,不必与我再商量。”郭嘉道。
“主公不大信任我,我还得与你一起。”荀攸说到这里,想起了张绣一事,沉吟道。
“这也的确,一人之言主公必难相信,毕竟他的疑虑总有些多了。”郭嘉道,“进攻的方法,还得想想。”
荀攸将头转向别处,双腿盘起,将手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腮,怔怔出神。他想了许久,心中似乎有了想法,于是将头又转了回来,恰好与郭嘉的眼神对上了。
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人望着对方眼里荡漾着的水波,异口同声的说道:“用水淹。”
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公达果真是我的知己啊!”郭嘉拍了拍荀攸的肩膀笑道。
“我更多的还是想给一些疾行的赶路人一些休憩罢了。”荀攸笑道,“我也是过来人。”
“你所说的不错!”郭嘉微微点头,“许多人为了志向,倒有些失去理了。像你这样沉着冷静的人又有多少?”
“不敢当。”荀攸微笑,转眼又见郭嘉吃力的咳了几下。
“奉孝你还得注意点,不要喝酒了……”荀攸小心翼翼的指了指他面前的酒杯。
“这有什么?我生来便如此,也难以改变。”郭嘉笑着挥挥手,把脚随意的放在了桌子上。荀攸知道郭嘉放荡不羁,不拘于礼法,颇有魏晋人的风范,因而丞相很是喜欢他。
他伸手取过酒杯,往嘴里倒酒。
“既然命不能长,那我就只能尽兴了。”郭嘉放下酒杯,微微一笑,又望向外头,“天色已晚,公达也早些回家吧。”
荀攸望了奉孝最后一眼,点了点头。
郭嘉点了点头,艰难地支起身子。荀攸想劝他不必再送,但被他拒绝了。
“今晚聊得很是尽兴,公达慢走!”他半敞着衣服,倚着门框,挥着一只手送别荀攸。
荀攸也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