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身形高大,身姿矫健,萧瑾岚与他有过多次相处,他一出现,即使蒙了面,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萧瑾岚先是一愣,不明白云影抢姜昀的钱袋作甚,错眼看燕桓气定神闲,眸中甚至闪过一丝满意,顿时明白过来。
——合着这是燕桓的意思?为什么?引开姜昀和叶蔚蓝么?
燕桓的确是这么想的。
叶蔚蓝嫉恶如仇,今夜已经被小毛贼抢走了一个荷包,再在她眼前作恶,她是万万不能忍的。
果不其然,被抢钱袋的姜昀都没反应过来,叶蔚蓝便怒吼一声追了上去,姜昀毫不迟疑,紧随其后。
萧瑾岚看他们的身形陆续消失,扭头故意问:“燕桓哥哥武艺高强,不去帮忙吗?”
燕桓面不改色地道:“那小贼身手一般,叶小姐能擒住他。”
萧瑾岚忍笑,眸色软了几分。
她没拆穿燕桓支走人的小把戏,就着影子纠缠的距离与他漫步夜市。
燕桓话少,以往没来过这青缘节,萧瑾岚便温声细语地与他说前几年看过的盛景,说到精彩之处时,她抬手比划,模样生动鲜明。
燕桓就那么看着她,周遭喧嚣逐渐远去,天宽地广,眼里只容下一人。
那一刻,他想,若能永远留在此刻,异国他乡漂泊数年,便也值了。
可好景总不长,一声响亮的吆喝打破了他到琦思。
“糖糕勒,刚出锅的糖糕勒——郎君,给小娘子买些糖糕吧,姑娘家都喜欢吃。”
燕桓本不打算买,听到小摊贩对二人的称呼,他财大气粗地摸出一锭银子,给萧瑾岚买了一包:“尝尝。”
萧瑾岚接过,捏起一块咬了一口,表皮酥脆,内里流心,甜丝丝的香味流连唇齿,准确攫住了她的味蕾。
萧瑾岚弯起眉眼,赞不绝口:“好吃!燕桓哥哥,你也尝尝。”
说着,她举起咬了一口的糖糕,递到燕桓嘴边才反应过来不合适。
燕桓没想到她就这么跟他分享,也愣了一下。
两人相顾无言须臾,萧瑾岚讪笑一声,换了一块,把那半块吃了,整包举起,让燕桓也吃一个。
燕桓不喜甜,但迎着她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捏了一个放嘴里,细细咀嚼。
一包糖糕吃完,夜市也几乎到了头,萧瑾岚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早了。”
燕桓从善如流:“送你回府。”
他们都是坐马车来的,却谁都没提坐马车回的事,夜市离太师府不远,两双脚深深浅浅地步行。
青缘节的街道不缺热烈,星火点点融夜色,月光拉长相伴而行的身影,风也撩人。
走出一段,燕桓放慢速度,萧瑾岚心照不宣,踩着枝头新芽投下的斑驳树影,笑容浅浅:“今晚月色不错。”
燕桓“嗯”了声,抬手拨去垂到她肩头的柳枝,有意无意地护着她,避免被行人撞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多时便看见了太师府。
燕桓把人送到门前才停住脚步,颇有些不舍地说:“到了。”
萧瑾岚哼出个单音,又道:“多谢燕桓哥哥送我回来。”
燕桓没说话,示意她先进去。
萧瑾岚踏上台阶,走到门口时转过来,脆声喊了句:“燕桓哥哥。”
燕桓抬眼看她:“嗯?”
萧瑾岚笑开:“好梦。”
言毕,她转身进了府。
燕桓嘴角划过笑意,手指抚了抚娇嫩的花瓣,低声回应:“好梦。”
他带着那捧花回了质子别院,吩咐下人找了只花瓶,仔细插了起来。
才摆弄好,一道声音忽而响起:“你不是最厌恶花草么,这是在做什么?”
燕桓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擦了擦手,不答反问:“夜深了,你不在侯府歇息,来我这里做什么?”
顾颂扇子一展:“别提了,我找人,路过这里,想着来问一问你,结果下人说你去青缘节的夜市了,你不爱热闹,去那里作甚?”
燕桓没答。
顾颂暧昧挑眉:“莫非你也凡心大动,想成婚了?”
燕桓旋身坐下,没接这茬,问他:“你所寻何人?”
顾颂道:“他叫张鸣,颇有些才能,我有心招纳贤士,他志不在此,我寻思效仿古人三顾茅庐,却不想找不到人了。”
燕桓没听过这号人物,闻言并未多说什么。
顾颂在质子别院发了会儿牢骚,摇着扇子走了。
他加派了人手找张鸣,却不知,此时的张鸣在仁心医馆生死未卜。
萧瑾岚救下他后,他昏迷了几日,期间几次高热,凶险异常,好在都平安度过,现下已然清醒,只是伤重,需好生将养。
萧瑾岚念着他是燕桓以后的左膀右臂,对他很是上心,一连几日,亲手帮他换药诊脉,关切有加。
一来二去,张鸣稍稍卸下心防,萧瑾岚才在又一次给他换药时试探着问:“我捡到公子时,公子身上的伤已简单处理过,公子也懂医术?”
张鸣还很虚弱,温声答:“略懂皮毛罢了。”
萧瑾岚听罢暗忖:前世之时,张鸣是燕桓身边的得力医士,多次救燕桓于危急时刻,他如此谦虚,想是对她还有戒心。
萧瑾岚不以为意,又问:“公子的伤不似寻常刀剑伤,肩膀这处像是袖箭所伤,是招惹了什么人么?”
张鸣目光深了深:“萧小姐见多识广,竟能看出袖箭伤。”
萧瑾岚泰然自若:“家父从军,偶然见过几次。”
张鸣道了句“原来如此”,此后便不再言语。
萧瑾岚见刺探不出什么,便也不再问了。
往后一段时日,萧瑾岚日日跑医馆,一颗心扑在张鸣身上,不多问,尽全力医治他。
张鸣嘴上不说什么,内心却感动不已。
他们萍水相逢,她伸出援手已是仁至义尽,没成想还这般用心,真真是人美心善。
萧瑾岚不知他心中所想,换完药照常叮嘱一番,起身转出屋外。
红袖给她披上披风,垂眼见她裙摆处有血迹,问了句:“小姐可要换身衣裳?”
萧瑾岚扫一眼,回想了一下,应是扔换下的绷带时不小心蹭了一点,她摆摆手:“不必麻烦了,回府吧。”
红袖应“是”,搀着她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