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蓉一席话，乍听是在向萧沐雪求情，为自己和孩子谋生路，可她特意提及闺阁，这意思就值得琢磨了。
众人皆知，萧瑾柠一个闺阁女儿，先是在玉音寺失贞，紧接着又传出和六皇子私定终身的流言，这对她本人和太师府声誉的影响都极为恶劣。
若说柳青蓉此前搅扰老夫人寿辰惹人诟病，那萧瑾柠便是家族丑闻！
她隐晦地提这么一嘴，目的就是要让萧沐雪意识到这件事，为顾全廉耻与大房避嫌。
原因很简单，她想要在府中立足，孩子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解决萧沐雪。
而萧沐雪虽和大房走得不那么亲近，但毕竟都是萧家人，出了什么事，大房仍会帮助萧沐雪。
不过，若是萧沐雪主动疏远，自己把自己孤立起来，那对她来说，就是百利而无一害。
萧瑾岚听懂这弯弯绕绕的话中意，不禁笑了一下。
萧瑾柠没她想得那么周到，却也觉出此话不简单，当即冷声问：“蓉娘，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在闺阁之中时安分守己？你暗暗地骂谁呢？”
柳青蓉愣了一下，一派无辜：“二小姐，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萧瑾柠沉下脸色：“你说谁不安分守己？啊？！怀了个孩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指桑骂槐，真有你的！”
柳青蓉红着眼直摇头：“二小姐，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萧瑾柠一字不信，正要借她发泄连日来的怨怼，下人禀报老太师来了。
老太师其实来了有一会儿了，但没着急进去，在外面听言语机锋。
直至下人按照大夫开的方子抓了药回来，他才让人去通知里面的人。
老夫人带着夫人小姐们转出里屋，老太师的视线一一扫过去，定在了萧沐雪身上。
萧沐雪头皮一紧，恭谨地唤了声：“父亲。”
老太师冷脸训斥：“有那闲工夫，多读书写字，开阔眼界与胸襟，好过耽于后宅之事，搅得阖府鸡犬不宁！”
萧沐雪暗自咬牙，对柳青蓉的恨又多了几分：“是。”
老太师看向萧瑾柠，没说什么，只重重地哼了一声。
萧瑾柠心下一凛，方才责问柳青蓉的嚣张气势分毫不剩。
老夫人见状，简单与老太师说了此件事，后者让她处理好，继而道：“岚儿，你跟我来。”
萧瑾岚跟着老太师到了书房。
老太师揉了揉眉心，恨铁不成钢地道：“没一个省心的！”
萧瑾岚一笑：“一大家子人过日子，总会有磕碰的，祖父不必挂怀。”
老太师旋身坐下，疲累地道：“朝中不宁，家宅是非频出，祖父我是兼顾不得了。”
萧瑾岚趁势问：“可是陛下给祖父派了什么差事？”
老太师摆摆手，将穆子安在朝会上出头的事说了。
萧瑾岚不意外，毕竟前世这个时间，穆子安已凭借佛经一事博得皇帝关注，今生他不知皇帝早已识破他的计谋，急于表现也在情理之中。
但老太师不知这其中有她的推波助澜，是以，萧瑾岚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诧，没露出任何马脚。
老太师没有深谈穆子安的意思，说着提到京中的闲言碎语，沉吟片刻，他问：“岚儿，柠儿的事，你怎么看？”
府中近来事多，桩桩件件都与萧瑾岚有关，但她次次游离在外，老太师多想了一些，问完便紧盯着她，细细观察她的神情。
萧瑾岚面色如常，想了想，道：“二姐姐已及笄，凡事自有大伯母与祖父祖母操持，岚儿不过听了些流言蜚语，不敢妄加评议。”
“况且，二姐姐是我们太师府的小姐，任旁人诋毁污蔑，我们总是一家人，天灾人祸避不过，那也不是二姐姐的错。”
老太师见她满眼真诚，不似作假，颇为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玉音寺一事，萧瑾柠攀咬过萧瑾岚，换做气量小的，这会子定要趁机贬低一番，但她没有。
话里话外的，她将此事放到太师府的层面考虑，有大局观，还隐含为萧瑾柠开脱的意思，有情有义。
萧家的小姐，就该是这样！
老太师眼露赞赏，又问她今日柳青蓉动胎气一事。
萧瑾岚如实告知，加了一点自己的想法，老太师听罢点点头，明显是赞许的。
祖孙二人聊了许久，老太师站起来活动筋骨，视线一错，瞧见书架旁的一幅字，不由得凝目欣赏。
萧瑾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明知故问：“这是谁的字呀？苍劲有力，笔走龙蛇，很有大家风范。”
老太师道：“这个呀，是燕桓写的。”
萧瑾岚佯装惊讶：“燕世子的字竟这般大气磅礴么？”
老太师“嗯”了一声，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道：“说起来，许久未见他了，他在府中时，岚儿你与他相处最多，你如何看待燕桓此人？”
前世，老太师问过同样的问题，萧瑾岚把燕桓贬得一文不值，惹得老太师黑脸发怒。
想来，那个时候，老太师就存了把她许配给燕桓的心思。
萧瑾岚洞悉一切，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老太师看出她的犹豫，道：“但说无妨。”
萧瑾岚道：“不瞒祖父，岚儿平素听父亲与叔叔伯伯们叙话，得知北昭朝局动荡，恐要生变。”
“方才又听祖父说六皇子朝会上奏，岚儿斗胆猜测，我南越的朝堂也不太平。”
“燕世子在南越为质，一人关系两国，如今两国皆暗潮汹涌，他的处境，怕是有些艰难。”
话到此处，萧瑾岚便不再多说。
老太师眼中掠过深沉，没再追问。
书房中静了须臾，老太师摆摆手：“罢罢罢，岚儿，你先回屋，祖父累了，歇会儿。”
萧瑾岚福身离去，到门口时又回头叮嘱：“祖父，歇晌回寝屋，书房卧榻窄，躺久了周身不利索。”
本打算在书房将就的老太师笑了笑，依她所言回了寝屋。
萧瑾岚命下人好生照看，这才回听雨院。
甫一踏进院门，拢香便跑出来，喜滋滋地道：“小姐，燕世子又派人送东西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