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声地落下,天边的那一片嫣红渐渐归于黑暗。
羊肠小道上。
某个小男孩的心中,对于江湖的向往也变得更加强烈。
另外那个人的心里,大概对于世界又多了几分希望吧。
柳漠看着小男孩清澈的双眼,问道:“吴忧,你想不想学厉害的剑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剑客?”
吴忧回答道:“当然想了,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成为传说中的剑仙,御剑随风去,逍遥天地间。”
“对了,大哥哥,你会御剑飞行吗?”
“现在还不行,不过,我相信以后一定可以做到,就像我也相信你能够成为剑仙一样。”
夜色寂静,柳漠有些犹豫不决。
想到当日自己刚刚到青城山的场景,柳漠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柳漠贴近吴忧的耳朵,悄咪咪地说道:“吴忧,我偷偷地教给你一门剑术心法,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是一个真正的剑仙教给我的,他是我的小师叔,人长得还行,就是性格古怪了点。”
“既然道教讲究机缘,如今缘分到了,又有何不可?”
“吴忧,接下来的东西一定要谨记在心!”
吴忧聚精会神,十分专注,生怕错过哪怕一点点的细节。
“此心法名为《剑息》。敛气凝息,散力丹田,上通百会,聚于神庭,意静则法成,气动以镇神……”
柳漠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
“还不知道小吴忧的窍穴是否开启,怎能如此莽撞。”
柳漠让吴忧坐好,双手凝聚真气在吴忧的身体之内游走,探视其中。
“竟然三百六十五个窍穴尽皆开启,按照书上所言,便是天纵奇才!”
柳漠没有想到吴忧的天资竟然如此出众,却并不清楚自己自出生时便窍穴尽开。
吴忧问道:“大哥哥,怎么了?”
“没事。可曾记住我刚才所言?”
“只记住了几句……”
柳漠有些不解。
天下间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能够做到过目不忘,拥奇能而不自知。
柳漠和吴忧回到了吴忧的伯父家,伯父早已给柳漠准备好了住处,甚至把白马澈风的住处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柳漠很是感激,又告诉吴忧让他先去睡觉后,进入了为自己准备的屋子里面。
柳漠取出自己的笔墨纸砚,月下窗边,书写《剑息》的法诀。
月光照在柳漠的脸上,照在不停挥动的毛笔和宣纸上。
“敛气凝息,散力丹田,上通百会,聚于神庭,意静则法成,气动以镇神……道道真气入体,则剑气呼之欲出,相聚于体外,则自成剑域。待到练至大成,身旁万丈皆剑气,剑域之内,身前无敌。”
写完之后,柳漠又看了一遍,与挽辰所授一字不差。
为了方便吴忧观看,柳漠又用自己那些稍微有些蹩脚的画技画了几幅插图进去,帮吴忧把身体各部位的穴位标在图上。
“还好小时候跟着枯缘爷爷学了些医术,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看着一张张纸上矫若游龙般的墨笔,柳漠有些得意,却又有些惋惜。
“可惜不能装订起来,倒是有些散乱了……”
而在这片夜幕的另一边,东海之上逆流汹涌,《剑息》的真正主人正在以天地造化砺剑。
道道紫色雷电引起阵阵海啸,霹雳火光在空中闪烁,似龙卷一般的飓风荡起声势浩大的波澜。
海眼的深处呼啸声穿破天际 ,一道水柱自海底直冲向长天之上。
在风暴的中心,一道身影浮在半空之中,黑色道袍依旧朴实无华,长发飘散,随风舞。
剑眉横,长剑鸣。
微微星辰可昭日月山川,孤身一剑便要与天地一战!
小村落中的一家小院之中。
黎明叩开了农家的门扉,也即将迎来离别。
柳漠将未能装订的心法秘籍交给吴忧,告诫他要好生保管。
星驰电掣,雪落风鸣。
只是一夜萧瑟去,天地悄然银装,凛冽寒冬,遍野覆白。
柳漠带着吴忧,穿过飘飘飞雪,去到一处偏僻处。
看着飞雪片片,柳漠突然来了兴致,对着脸被冻的红扑扑的小吴忧说道:“吴忧,有没有兴趣对一句诗?”
大概是触及到了小吴忧的长处,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那我先来怎么样?”
小吴忧稍稍思忖,灵感忽至,开口成诗:“无边白毛铺寒野。”
柳漠略加思索,脱口即出:“岂无热血燃凛冬?”
柳漠和小吴忧相视一笑,同时开口说道:“好诗!”
皆是前途未卜时,岂无灼烫热血在,何惧东西南北风!
柳漠先让吴忧记住穴位的位置和经脉真元运转的路线,随后盘膝而坐。
“引气于丹田之间,游在百骸若鲸吞,散力!凝息,聚神,想象着丹田有一股剑气在,一股一往无前的剑气。
剑气贯体,会有点痛,不过要想成为真正的剑仙,这点痛算的了什么?”
小吴忧咬咬牙,“这点痛算什么?”
“通百会,聚神庭,若有浩荡百川流……”
柳漠讲完心法之基,在一旁时刻观察着吴忧的状况。
“竟然直接凭借剑气突破到天初第三境,看来小吴忧的天赋的确惊人。”
“不过,此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能否做到,就看你能不能坚持下去了。
柳漠眼观鹅毛雪,心底有些凉意。远在冰极原的冰魄域,或许就是此刻的希望所在。
吴忧剑息入门后,身上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剑气,在运转剑息之时便可以萦绕其身侧。
只是,似乎和柳漠所练成的剑法并不相同。
“不愧是挽辰小师叔,以一法通万法,一剑诀而已,竟能演化不同的剑法。”
吴忧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上出现的变化,问柳漠道:“柳漠哥哥,现在我是不是要叫你师父了?”
柳漠有些意外,回答道:“我啊,实力尚弱,唯恐误人子弟。”
没想到吴忧直接跪在地上,喊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柳漠也没想到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就想要把他扶起来,结果这小子还挺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吴忧在此立誓,此生只认柳漠为师,若有悔,不得好死。”
柳漠无奈,小吴忧人不大,倒是挺精明。哪里会想到书上的故事就这么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柳漠只得说道:“那好吧,你就做我的记名弟子好了,不过我可是要走的,以后的修炼全凭你自己。”
吴忧有些伤心,“要走吗?”
柳漠虽说有些惊慌失措,心里还是很喜欢吴忧的,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个新的身份。
“师父现在是个江湖游侠,流浪四海宇内,以后呢,你也可以游历江湖,甚至御剑逍遥天地间。”
年方十二的柳漠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成为了一个小屁孩的师父,也许是因为两人的心里都有着对于某些东西的热忱吧。
尽管有些儿戏,可他们不就是稚儿与少年吗?
“既然做了你的师父,就不能什么都不做。”
柳漠取出一个金钟罩交给吴忧,正是此前野横师兄从萧无尽手里得到的那个。
“这件法宝还不错,至少在这青州之内都算数一数二的宝物了,关键时候应该可以救你一命。”
“等到真正踏入了江湖,就会有很多明里暗里的危险,或者说危机四伏。”
“为师踏入江湖的第一课就是如此,现在传给你。
君子不立危墙,不行陌路,不入深水,不坐垂堂。”
此外,柳漠还给吴忧讲了些有关境界的东西,可谓是用心良苦。
“教给你剑诀,却不能给你一把好剑,只是我手中并无可用之剑。”
“没事的。”
其实本是萍水相逢,却给吴忧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也许,幼小的心灵中已经悄悄埋下了一棵种子,等待着发芽,等待着慢慢长大。
将吴忧送了回去,到了夜里,柳漠便不辞而别。
那间柳漠住过的屋子里,留下了十两银子,差不多是柳漠一半的钱了。
飘着风雪的夜路上,柳漠身着披风,骑在马背上,就这么远去……
“没有一件袍子,还真是有点冷。哎呀,这天轮印一直打不开,我真的没钱了啊。算了,还是想想以后怎么赚钱吧……”
白马澈风踏雪无痕,似不知凛冽。不知在白云渡经历了何等蜕变,就像澈风回来找到自己,似是天意,又像命运。
也许是人为,也许是宿命。
马背上的柳漠想到了些什么,嘴角不经意间的咧开。
匹马向天边,也醉春风,也醉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