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学雍却想到另一桩事,“端州的军事工事结束后,新的布局图是由我送回来的,双辽的李渭这么推崇沈重霖,会不会双辽府新军事工事布局图由他送回来?”
萧景仁也瞬间想到这个问题,脸色变了又变。
见他如此反应,孙学雍更想到一个问题,“李渭将军难道不知晓得沈重霖是……。”
后面的话孙学雍未说完,但萧景仁清楚他想说什么。解释道:“这个李渭原是王爷麾下一员得力副将,打仗时脑子极为够用,有胆有色,可在人情世故方面,实在是差强人意。他推崇沈重霖,完全是他觉得此人是真有兼济天下的才能,至于你想的那些事,就算他清楚,也不在他考虑之列。”
世间人行行色色,萧景仁如此解释,孙学雍也能想通。
“我能想到这件事,王爷肯定也想到了,若沈重霖真有问题,那双辽府的新军事工事布局图……。”
萧景仁说:“你先回去吧,我去找五哥问清楚。”
晌午试过冕服之后,苏瑜还是出门了。
原因是洪掌柜差人来说放香沙仁的仓库昨夜被风掀了瓦顶,雨水渗进湿了小一半的香沙仁。苏瑜听后不放心,还是觉得亲自前往码头仓库查看。
她到时洪掌柜刚命人将场地清扫出来,一袋一袋的香沙仁被扛出来拆袋倒在地上再用手抹开晾晒。
洪掌柜看到苏瑜来了,忙暂停与使役交待事情,走过来,拱手作了一揖,“东家。”固然知道苏瑜如今的身份,洪掌柜还是喊她‘东家’。
“这香辛料最忌水,这香沙仁遇了水,香气和味道都要打折扣,看来今年这笔开支入不了多少账了。”鼻息里全是香沙仁的香味儿,这会儿挥发得厉害,苏瑜不免柳眉间添了愁色。
洪掌柜微微弯着腰,“都是老洪的错,素日里不该只关注仓库里的情况,房顶上也该看看的。”
“昨夜雨疾风骤,又发生在下半夜,不在你意料之中之事不必自责,只是有了这次的经验,我不希望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
洪掌柜闻声,惶惶不安的心才微微放下。“是,老洪知道了。”
“你去忙吧,我转转就走了。”
“是。”
洪掌柜又重新忙碌起来,苏瑜搭着蝶依的手走下台阶,站到晾晒的香沙仁边上,伸手抓起一把递给蝶依,“包起来,拿回去,让苗二姐多熬点鸡汤来喝。”
蝶依笑道:“看来还是托这场雨的福,不然我们都没有鸡汤喝。”
“我这回能收回成本就不错了,你还有心说风凉话,鸡汤不给你喝了。”苏瑜回眸只嗔怒。
蝶依忙告罪,“奴婢知错了,主子给留口鸡汤吧。”
在码头仓库呆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临近午时蝶依催促苏瑜要回去了,用过午膳不久宫里的礼典官就要过府。
怎么做皇后她是不清楚,可宫里有些什么礼仪她却清楚得很,何须礼典官来教?一想到那一世为学这些礼仪她受的那些枯燥罪,苏瑜就心中难悦。
她决定吃了午膳再回去,能少一刻练习就拖一刻,省得袁嬷嬷又训她。
听了她的吩咐,蝶依说:“嬷嬷很重视这件事,姑娘你屡次推脱,嬷嬷要生气了。”
“我比你了解袁嬷嬷,她顶多气一小会儿罢了。”苏瑜不以为然,“我听说城里新开了一家望月楼,岭南菜做得一绝,走,尝尝去。”
蝶依不再说什么,反正只要是主子定的,就不容易改主意。
主仆二人进了望月楼,时值饭点,大堂已经没位,楼上的雅间也都被人订了。
蝶依刚要表明身份,忽听得身后有人叫苏瑜。
“姐姐……。”
这世间如今敢叫她‘姐姐’的还真没几个,苏瑜回头,竟见苏怜挺着肚子在女使的搀扶下朝她走来。她的脸像一个粉红色的圆盘,身材也圆润了不少,衣着质地上乘,是撷云楼最新出的款式,身后跟着四个女使。
“你肚子都这么大的还出来?应该在府里好好歇息才是。”苏瑜对苏怜没什么特别的姐妹之情,换了另一个她熟悉的孕妇,她也会这么说。
苏盼则永远不会忘记她如今的婆母和大伯母去摄政王府应邀那回,苏瑜给她说的话,阿娘在乎的是她的颜面和荣华富贵,只有苏瑜,在提点她嫁到黄国公府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这家岭南菜十分合我的胃口,府里的厨子做不出这味道来,我嘴馋,熬不住,非得来吃了才作数。难得碰到你,咱们姐妹还不曾一起用过午膳呢。”
“这大堂和二楼的雅间都满了,怜姑娘可有提前订位?”蝶依还是叫她怜姑娘,李宴虽是黄国公府的公子爷,可他如今没有官职更没有功名,叫苏太太的话,以她喊主子‘姐姐’来看又显得生疏,于是还是唤她作怜姑娘。
苏怜对这声怜姑娘表示十分亲切,“订了订了,这里生意太好,不订可没得吃,看来你们是头一回来吧,走走,我订的是二楼的雅间。”
苏瑜饿了,没有推辞。
少顷,雅间里。
小厮送来茶,苏怜问苏瑜可有忌口,在得到否的答案后点了七八个菜。
怀孕了,胃口是要好些,她怀衍哥儿后期不也胃口极好?
苏瑜以此来说服自己苏怜不是想显摆。
苏怜也的确有显摆的意思在,虽然她仍旧比不上苏瑜,可如今她的日子也过得风光不是?
“看你如今过得不错,呼奴唤婢,想来国公府很善待你。”她曾经提醒过苏怜,嫁进黄国公府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得全凭她的本事。
苏怜本想撑一撑,可不知为何,在苏瑜面前,特别是她曾经提醒过自己嫁进国公府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她就撑不住。说来也奇怪,她与苏瑜虽是同父,可自幼分离甚少有在一处的机会。阿娘很嫌弃苏瑜,当初更打过她嫁妆的主意,就怕她和盼姐儿吃亏。到头来,她的亲事不仅靠她才完成,还给自己添了不少嫁妆在让她黄国公府抬得起头做人。光是这份情谊,苏怜对她就没什么防备了。
“你是不是看我挺风光的?觉得我定然过得极好?”
苏瑜又扫了一眼服侍在她周围的女使,眼见为实,“难道不是吗?”
“这些女使都是我婆母放在我身边贴身服侍的。”苏怜喝了口茉莉花茶,微闷的味道正如此刻她的心境,“你曾告诉我往后日子如何得靠自己,我也是这么做的,怀了宴郎的孩子,我这辈子算是栓在他身上了。我知道他娶我娶得心不甘情不愿,那日在王府听了张夫人嫌弃我的那番话后,我也知道就算嫁进寅国公府,这个男人我也是守不住的。索性我也不守了,他要寻花问柳,猎艳留情尽管他去,想往屋里抬姨娘也尽管他抬,我只管负责哄得婆母和公公高兴,他便不敢将我如何。”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苏瑜讶然苏怜的长大,“你倒是通透了不少。”
小厮送了一份上汤青菜,绿悠悠的菜叶醒上香气扑鼻的靓汤,令人味口大开。
待厮走后,苏怜说,“我阿娘想我给她挣脸面和富贵,我既是已经达到目的了,旁的什么夫妻情深,举案齐眉就不必奢望了,毕竟老天爷对我已经够好了,总不能什么好的都让我占了不是?”
她的语气里有一股放任无奈的意思,一时间,苏瑜不知要怎么接话。
苏怜又道:“对了,我公公前几日升官了,成了翰林院一个小主事,虽然是个小主事,但比编撰权力大了不少,我婆母直说这都是我的功夫,是我托你的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反正今日这餐就算我谢你的恩情吧。”
“你公爹那个位置在翰林院很久没挪过了吗?”苏瑜淡淡的问着,心里却浮起一丝不舒服。
“听我婆母说公爹先前的职位还是国公爷力荐的,我公爹在编撰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好几年,一提想挪地方,国公爷就推脱,本来我公爹已经放弃了,没想到……。”
这就不怪苏怜要感谢她了。
换了谁也不会相信此事跟王府无关。
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
只是就是不知这事是宣祈的主张还是翰林院不看僧面看了佛面。
回去得好好问问。
“菜上齐了,快吃吧。”
用膳期间,二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
苏怜说何氏开始隔三差五就要到黄国公府去一趟,次数多了,她也就看出来婆母有些不欢喜,便偷偷告诉何氏想她就派人来告诉她,她回荷花巷探望便是,不必走黄国公府这么勤。何氏一听便恼了,觉得苏怜如今有了身份地位,嫌弃她这阿娘了。从前苏怜是知道阿娘胡搅蛮缠很厉害的,只是现在与她意见相左,竟有种与阿爹说她无理取闹不可救药,那是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苏瑜淡淡笑了笑,说,“你阿娘不会真恼你的。”
苏怜点头,她说,“是没来得那么勤了,但半个月还是会来一趟。近日说起家里的事,都是有关祖母的,说她在王府吃了亏,回去后本来是要好好教训父亲,没想到反让父亲训了一通,气得病了一场,又是请大夫又是煎药,把阿爹吓得够呛。”
那婆子说徐老太太是装病,目的就是想惩治阿爹。
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苏瑜觉得自己不好插手,何况徐老太太又没真病,这才没有理会。
“我阿娘还说二房想占你便宜,你早早就离开了太安镇,不知道苏怀礼是个什么货色。”提到苏怀礼,苏怜满脸的鄙夷和厌恶,“那一年玫姐姐回去探望二房伯母,说了堂姐夫升官的事,没多久整个太安镇就都知道堂姐夫在京城升了官。苏怀礼一高兴,吃醉了酒,青天白日就玷污了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