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房炉火只往上蹿,红红的火焰照在司炉工黑乎乎的脸上,他刚往炉膛里添了几铲煤,关上炉门,将铲子搁在墙边,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费副厂长特地过来关照,炉子要烧的旺旺的,后面的车间正等着热源呢。
这里,几位管理人员模样的焦急等着,“厂副来了”其中有人喊了一声。
这些人是齐齐地往楼梯口望去,他们是来财务室办理报销的。
不见新来的出纳,财务室门口挤了几个销售人员,手里拽着报销单,嘴上叽叽咕咕地埋怨,走廊里都是烟味。
厂副气喘吁吁,连忙向大家打招呼,“明天来报销吧。”一边直径财务室里边去。
厂副派人来娟娟家捎话,催老会计赶紧报到。
捎信人说“厂副被厂长骂了,这事办的够糟的。”
出纳岗位一般是用自己人的,绝对不会找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厂副在厂长面前保证是自己人,厂长才松口的。
既然是厂副的人,厂长也不好说什么。托厂长的人多了去,有财务上岗证的,有会计证的,随便提溜一个都可以上岗。
娟娟觉得是这么回事,自己公司里的财务人员都是老板自己安排的人。费厂长给了老会计这么好的工作机会,人家连礼品都没收,面子够大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老会计是个榆木脑袋,固执的,死活不愿意去报到。
那人回去告知费厂长,费厂长要了娟娟家的地址,就打发那人走了。
星期天下午,费厂长按照地址亲自找上门,一定要娟娟说个明白。
费厂长也不是一个可以随便被人糊弄过去的人。
娟娟在家帮着孩子复习功课呢,见费厂长亲自上门讨说法,一时有点慌。
谁知,费厂长见着娟娟却满脸堆笑,手里还提留着一盒糖果。
这哪儿是要讨说法?分明是走亲访友。
娟娟一头雾水。
老黄牙和几位老乡围着娟娟家门口探着脑袋看热闹。趴在田埂边的小黑狗摇晃尾巴,这瞧瞧,那瞧瞧。
当见过老会计后,费厂长顺水推舟,只字不提老会计报到的事。
他嘀咕,还好这老头没来报到,什么老会计呀,年纪不大,身板瘦弱,胡子拉碴,身着长衫,长衫还有补丁,太不合时宜,就是个老古董。
木讷,不开窍,还顽固。
自己诚心诚意上门来了,事情是反着个儿做了,这人不领情。自己反而成了讨债来的,不敬烟,不递茶,像个娘们躲进里屋不出来了,一个人“滴滴塔塔”玩起了算盘,没有一点待客之道。
厂里的出纳要机灵点,费用报销,现金及银行存款日记账、编制工资表以及发放、跑银行核对账目等。
虽然难度不高,但是,要求出纳工作认真,态度热情。
老会计这样的人,厂长要是问起是自己介绍来的,岂不是丢人丢到家了。
客厅里就剩下厂副和黄娟娟两个人。
娟娟见过世面,打破尴尬,从包里取出香烟给厂副点上,拉点家常话应付。
她在急速思考,如何应答厂副的热情家访。
她并不知道,厂副真正来意。
她想厂副这么关心,老会计到这家企业,也好有个照应。
于是,她十分歉意地道:“费厂长,实在是抱歉,我家那口子,有点感冒,没有去厂里报到,真是不好意思哦。”
费厂长道:“没关系,这事不急,等你家男人身体好了,再说。”
农村住房,门口没有门铃,出了门,就是道路。
费厂长的突然造访,娟娟在家督促孩子功课。
衣着单薄,勾勒出女人优美的身材曲线,若隐若现。
费厂长顾不上抽烟,使劲打量着她,两眼珠都快蹦出来了。
这女人,人品中的精品呀。
一双灼热的眼光齐刷刷在娟娟身上来回扫视,娟娟才意识到自己的闪失,赶紧起身往里屋取了件外衣套上。
厂副对黄娟娟从中间人那儿有所了解。
她是一家公司的秘书。
女秘书这等货色,有钱,风骚,是老板的那个,他基本能琢磨出个一二。
好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想试探一下,正想挑起话头。
娟娟意识到了这一点,顺口朝里屋方向喊了一声“老会计,过来陪陪费厂长呀。”
老会计正在赌气呢,这些天,胸口的气还没顺畅呢,怎么又来了一个,还直接上门。那人,高大帅气,一表人才。
一团疑云:“自己老婆怎么认识他的?”
“找工作,得求人家,哪有人家求上门的呀?奇了怪了。”
娟娟喊他出来,他才不愿意呢。“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娟娟见老会计不吭声,知道又在犯“毛病”了。
客人在,她得岔开话题。
便给厂副续了点茶,转身打开柜子,从抽屉里取出两盒包装精美的西洋参,递给费厂长。
费厂长哪儿肯收呀,娟娟靠着他这么近,他正在兴头上呢。放下手上的烟,起身,顺势一把抱住娟娟,用手捂住娟娟嘴巴,让她不要吱声。
娟娟这次算是遇到色狼了。
她也不敢作声。老会计在里屋,窗外有人。
厂副借势强吻了娟娟脸蛋,两手还想------
娟娟按住他手,晃了晃,示意他松手。
厂副不情愿地松开手,找回凳子,一屁股坐下,整了整胸口衣襟,眯起眼睛正眼盯着娟娟眼睛。
心里思忖:搞定这个女人就是掌股间的事。
女秘书嘛,都一样。
便身靠椅背,翘起了二郎腿,夹起桌上的半根烟,继续抽了起来。
里屋的算盘声似乎停顿了一会儿,又“滴滴答答”响着。
厂副露出满意的笑容。
娟娟被这突如其来的野蛮举止傻眼了,回过神来,自己男人就在里屋,这畜生居然敢这样下手。
她可怕极了,哪敢声张呀。
她不能再给老会计任何刺激了。
这段时间,老会计晚上一个人睡客厅,两张长板凳拼拢当床铺,人也消瘦了,胡子也不刮,一天到晚摆弄算盘,念算珠口诀。
这不是老会计在乎自己嘛。
她有时认为老会计是对的,自己忙于工作,家里顾及少了,没有好好帮老会计,对其顽固封闭的感受开导开导,解除沉重的负担。
娟娟有些内疚。
厂副的这一野蛮举止,让自己不敢作声。反而会滋长了厂副的淫欲。
她终于明白了厂副的来意。
想到这儿,娟娟舒了口气,扯开嗓子道“老会计,出来一下,人家,人家,厂长要走了。”她紧张得差点忘词了。
这话是说给厂副听的。
这分明是下逐客令,要赶自己走嘛,厂副满意的脸色一下变成不知趣地苦笑。
娟娟随即朝厂副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一把拉开桌子下的抽屉,两盒西洋参往抽屉里一推,又推上抽屉。
同时,把厂副带来的糖果提溜在他跟前,意思带回去,我不稀罕你的东西。
出乎预料,厂副眨巴眨巴眼。强打起精神,极不情愿地起身,拎起糖果弯腰出门。
前脚刚跨出,后脚还没着地呢。
就听身后“碰”的一声,门被重重的关上,墙角边几只母鸡正在啄石灰,被这一声吓得四处乱窜。
窗外的孩子傻愣愣地扭着头望着这位不速之客。
成年人的动作,他们一时理解不了。
老黄牙踮着脚,扯着脖子吸了吸流出来的口水,盯着陌生人,闹不明白咋回事。嘴里叨叨:“糖果-----”
出了娟娟家,费厂长脑袋有点眩,一时停在前面的岔路口。
一条水泥地,一条泥路地,不知往哪条路走了。
他故作镇静地缓了缓气,点上一支烟,吸了两口,回头望娟娟家看了一眼,脑袋摇晃了一下。
记得车子是停在一个老农家墙根处,前面停着一辆正在修理的拖拉机。
刚才被这女人喊了一嗓子,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没戏了。
心想也不至于为这事,落得个多么没面子囧样呀。
当时怎么就把持不住了呢?他男人就在里屋,居然上门“强奸民女”确实有点不妥。
太荒唐了。
费厂长见四周没人,使劲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看了一下手上提溜的糖果,一抬手,把糖果远远地扔路边的麦子地里了,他把气全撒在了糖果上了。
这也不能全怪自己呀,是娟娟这个女人勾引自己的呀。
她身着单衣,紧致曼妙的身材,粉红色的胸罩,隐隐约约线条,十分扎眼,太骚人了,碰谁能把持得住?这分明是挑我嘛。
本来可以唱那么一出,现在彻底完蛋了,“嘿”便宜了老古董。
厂副嘴里还不停地啷啷:“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嫁给这么个老古董呀,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啦,可惜啦。”
一个漂亮女人,总有图谋不轨的人,在暗处惦记着。
这事要是被韩子葳知道,非宰了厂副。欺负谁的女人可以,自己女人,就是那里撂着,也轮不到你来碰。想碰?你也不看看她后面的主是谁!
韩子葳最近正在气头上呢。
阿昆为他做了几件见不得人的事,他的存在,今后一定是个祸害。
韩子葳现在急着要把过去不干净的事,全部抹掉。
这几件事一经发现,都能置于他死地。
六、七年前,他在华堡镇当救火队长时,差一点露出马脚,还好自己发现得早,逃过一劫,没有什么后果。这不,还是好好的嘛。
那次华堡镇常委会开会,决定吸纳人才,韩子葳三家企业在他的努力下起死回生,现在这几家企业都成了纳税大户了。
其工作成绩摆在那儿,韩子葳被委任镇政府副镇长的不二人选,组织部门按照常委会决定,对韩子葳的政治面貌进行考察。
如果考察合格,就进入公示,七天公示完了,组织部门没有接到举报投诉,就算过关了,接下来以副镇长的身份登台亮相了。
这事如果换做别人,是要欢天喜地一番,然而韩子葳得知此事,却惊出一身冷汗。
表彰自己,可以接受,就怕“考察”。那有多可怕呀。
上至祖宗八代,下至村里村外。自己干过的事,还少吗?尽是缺德的事,十分清楚自己手上还粘有别人的血迹。
他又没有权力阻止组织部门调查范围,怎么办?韩子葳的小眼睛叽里咕噜一转,还真有一招。
前几天朋友吃饭时,同桌的那人是绿宝石公司的盛荣华董事。他说起他们公司在招业务副总经理。
这位盛董事,就是后来绿宝石在华东地区投资项目的牵头搭线人。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找了盛荣华吃了个饭,让盛荣华找董事长,由于有董事的引荐作保,这事很顺利。
韩子葳谢绝了华堡镇让其担任副镇长人选的邀请。
当然,考察他的事,自然终止。
至今,摆在跟前的事,大局基本已定,总经理的宝座是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
绿宝石公司是民营企业,员工递交一份简历,里面的内容都是自己填的,不存在考察之类的麻烦事。
自己让人干过的事,时不时的在冒泡。
这些人都不是善茬。
这个阿昆,只让他在牙膏里注射了氰化钾,毒死了谁?
不知道,反正没有毒死柳朝龙,柳朝龙现在在拘留所里不是好好的吗。阿昆以此要挟,向他要钱,开口就是五万,五万的要。
韩子葳最恨这种不讲信誉的人。
跟他翻过脸了,钱给过了,一分不少,此事结束了。谁知阿昆就是个死皮赖脸的人。
他不跟你来硬的,双手合一,“阿弥陀佛”,拿着钱往怀里一揣,笑笑。
韩子葳咬着牙,他早预料会有这么个结果。曾经想一枪把这个狗娘养的脑袋开花。
转眼一想,不行,他还有两个小兄弟呢,他们一定知道自己。
别看这种人渣,都会留一手。
阿昆把他的事,详细记在小本本里,藏在相好那儿呢。
这事要是被韩子葳知道了,肺都要气炸了。
把他们一起干了?韩子葳没有把握。
他额头上的汗珠渗了出来。
平时,他很少出汗,现在感到后背冷嗖嗖的,内衣都湿了。
还有那个黄娟娟,让她把添加过嗜睡药咖啡给谷棽棽喝,结果喝睡了另外一个女人。
这件事,他可以不承认,没有证据。
不承认?传出去,至少是个污点吧,怎么做人呀。
自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到了绿宝石公司当副职,已经放低了身段,就这么多荣誉带给绿宝石公司添了许多光环呀,在一些工程项目招标中,净拿他的各种荣誉说事,成了公司的无形资产呀。
当时,盛荣华还给自己介绍道:“公司总经理将要退休,董事长透露,不再续聘,所以总经理的宝座------- ”他拖了长长的语气,还对着自己眨眨眼,这分明是暗示自己嘛。
可是,半年后,总经理退休了。
又来了一位茅国杰总经理。
这不是在玩自己吗?为此事,他没少跟盛荣华赌气。
盛荣华不承认,他还反问韩子葳:“我说过你当总经理了吗?”
不过,他又给韩子葳吃了定心丸,说是“等茅老头退休后,他与几位董事一起推荐你当总经理。”
这话不是酒后话,倒是真讲过。
事实上,这段日子,盛荣华与几位董事确实在为这事忙碌。
韩子葳经常请他们上酒局,去夜总会唱歌,找女人。
为了消除隐患,他最不放心阿昆。
梦里时常出现这小子挥舞着刀,在后面追自己。
阿昆曾扬言要到绿宝石集团公司来拜拜菩萨。
他怪自己当时太着急了,那个骑摩托车,把赵韵丽老公王舒平撞成植物人后就给治了。
这事办了早了点,如果,这小子还活着就好了,让他去给阿昆上上课,再弄成个植物人,就没有现在的烦恼。
“他拜访我什么,就是威胁啦。”韩子葳心里念叨着。
他想尽了各种招数,要下血本,不能犹豫。
脑海中窜出一个招数。
各种方法他让阿昆沾上毒瘾,阿昆染上毒瘾后,语无伦次。
这样的人,韩子崴放心了。
他让云南买枪的那个朋友给他搞点毒品,要求本人亲自送过来。
顺便把娟娟也一起梢上。万一谷棽棽问起咖啡的事,这种女人不可靠。
让娟娟也沾上毒品,对毒品有了瘾,时而亢奋,时而抑郁。
表现得不太正常,过去做过什么事一概忘却。
即使讲了,别人也不信。
韩子葳想着想着,疼在心里,是不是给她下手重了点。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流了出来。
无毒不丈夫嘛。
这事做成后,让她不要工作,在家养着,工资从常欢喜法人的堡能消防器材公司支出。
倘若,他哪天良心发善时,上门去接济一下,获得一个好名声,还可以与她神游一番。
总体上他是放心了,在坐上总经理宝座前,扫平了障碍。
韩子葳计谋着这些骚事,他觉得天衣无缝,心里踏实了许多。
就等云南朋友上门送货。
韩子葳扔掉烟蒂,抄起餐巾纸抹了一下眼角上的泪痕,露出了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