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山洞里,泉水叮咚,氧气充足,花草茂盛,倒是个避暑的好居处。
言辞师太被关押在此处,倒也不受什么罪,整日静心打坐闲暇之余研究研究草药什么的,只是她心里一直放心不下叶知秋还有苏楠,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叶知秋的病是治好了,但上次她中毒的事情还没查清楚,也就是说,凶手仍旧潜藏在她的身边,这一点让师太很是不安。
下毒的凶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抓到,大牢里的林晚晚据她分析,应该并非真凶。
虽然林晚晚的母亲从小生长在医毒世家,可江湖的人都知道她早已金盆洗手,不碰毒药,更不会将制毒方法传给女儿。
这些年林晚晚一直跟在苏楠身边长大,也几乎等同于她看着长大的。她的脾气秉性她很了解,孤傲而刁蛮任性,这样阴狠毒辣的手段她做不出来。
上次她好不容易耗费真气才用银针将叶知秋体内的毒素给逼出,她这一走,要是躲在暗处的凶手再次趁机而入,恐怕凶多吉少。
她得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
“师妹,该吃饭了。”
这时,齐布楚端着吃食走了进来。
言辞师太坐在原地打坐,对齐布楚的到来熟视无睹,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齐布楚倒是也不生气,将饭菜放在师太不远处的石桌子上,来到她的跟前,继续好声好气再次道,“师太,该吃饭了。”
“……”
言辞师太纹丝不动,就跟一座石雕像一样,盘坐在那丝毫不受外界打扰。
站在门口的两名守卫都有些傻眼了,他们还从未见有谁敢这么对阁主,也是第一次见阁主对一个人如此低声下气好言好语。
彼时,洞中突然一股子刺骨的寒凭空袭来,守在门口的两名守卫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噤,紧紧替师太与自己捏了把汗。
不用说,他们也知道这寒气因何而来。以往每每阁主生气,浑身就会散发出这种异常寒冷的气息,冷彻心骨,让人毛骨悚然。
阁主一旦发起火来,在场之人无一幸免,所以两名侍卫才会如此瑟瑟发抖。
就在两人以为阁主会大发雷霆,像以往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之际,忽地周身的寒气突然退却。
只听阁主沉沉叹息一声,无奈端着一碗米粥来到了师太跟前。
他每天居高临下,而是像小时候一样,半跪在她的面前,一边搅动着手里的粥一边软声细语地哄她进食,“子卿,你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垮掉的。你从小身子就不好,师父他老人家费了好大心血才将你的身子一点一点给调养好,就算不为你自己,为了咱们死去的师父你也不能再这样继续任性下去。这是师兄特意为你熬制的野菜粥,我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喝这种野菜粥了。”
“住口,你没资格提师父。”言辞师太倏地睁开眼来,一手打掉了齐布楚手里的野菜粥。
米粥顿时撒了一地,齐布楚倒不甚惊讶,好似他早料到她会如此。
他蹲身慢慢捡起地上的碗片,看着亲手熬制的野菜粥被打翻在地,心口说不出的难受。
此时门口两名守卫听到声响,立马持剑快速来到齐布楚身边,“阁主。”
齐布楚没有抬头,手一挥,命令两人退下。
看着齐布楚堂堂齐云阁阁主,此时却蹲在地上捡碗片,有那么一刻师太有了一丝懊悔,不过很快便恢复了理智,“师父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你没有资格提师父他老人家。”
齐布楚的手停在半空,心口兀地一疼。
他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她说的没错,虽然不是他害死的师父,但当年师父的死确实与他脱不了干系。
如果他没有选择进宫……
如果他没有离开师父与师兄妹们……
如果,如果。
可再多的如果,事情也都回不去了,师父死了,甚至到死也不愿见他最后一面。
他到底是不肯原谅他。
那个曾经如父般待他的人,没了。
而他,不是凶手,却甚是凶手。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后悔过,不是没有彷徨过。
可只要一想到金城皇宫里那把至高无上的宝座,他的心就变得比钢铁还要硬。
不,他没有错。
错的不是他,错的是师父,错是师兄妹们。
是他们不识时务,他们只知道一辈子给人看病抓药,可最后的结果呢?不是病死的病死,就是累死的累死。
人生短短几个秋,他们并不比皇宫里那群人差,可为什么要遭受如此的不公,为何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因为出生好就可以一生下来衣食无忧,众星捧月。
而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这辈子只能成为人下人。
不,他不服。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付出什么样的努力,他都要成为人上人,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他坚信,等有一天他成了皇上,一统天下,他一定会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夜不闭户的生活,一定不会再出现妻离子散,民不聊生,食不果腹的凄惨景象。他坚信,自己一定可以推翻大邑皇帝,还百姓一片安宁。
所以这些年,他从不觉得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是个嗜杀成性的人。相反,他觉得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特别可歌可泣,杀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为他们该死,是他们阻挡了大邑的发展,阻挡了他一统霸业。
他缓缓从地上站起,目光深冷,一步步朝言辞师太靠近。就连碗片划伤他的手指也浑然不知,鲜血顺着他的脚步,一滴滴砸在寂静地石板上。
“你以为没有我,师父他老人家就不会死吗?你以为没有我,那狗皇帝的命就保不住吗?”
他的眼神透着一股深寒,像是一把冰封了十年的刀剑,一步步朝言辞师太一点点刺去。
他的声音悠远而沉重,与他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山洞里形成一道天然的,令人感到莫名害怕的音波,直击人心。
“是,我承认当年我的选择很自私有违师训,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直浪迹江湖悬壶救世就真的救得了世吗?不,不能。坏掉的身子好治,可坏掉的人心腐败的朝廷你们又拿什么去医治?只有推翻朝廷为咱们大邑寻找到更为圣明的君主,才是唯一的救国之道。你们是救世人,我又何尝不是为了世人所考虑。只是我们选择的方式不一样罢了。这些年,无论你们怎么误会我,怎么疏远我,可我的心里一直都有师父他老人家,以及众师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