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无迹戴着人皮面具假扮成苏楠的样子,躺在床上假寐。
此时,房门被敲开,楚南辞走了进来,看到床榻上的人还在睡熟中,不忍叫醒,又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然而刚走至门口,便被人叫住了,“南辞。”
一听是大哥醒了,楚南辞赶紧上前,“大哥,你醒了。”
无迹从床上坐起来,急声问道,“知秋呢?她怎么样了?”
“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事的,嫂嫂醒了,师太说嫂嫂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不过……”
不等他把话说完,无迹高兴得立马翻身下床,“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找她。”
“大哥你先别急。”
楚南辞立马拦住他,有些难为情地继续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嫂嫂她……现在又昏过去了。”
男人一听,立马不淡定了,“怎么会这样?你刚不是说她已经醒了吗?”
楚南辞也是一筹莫展,只能如实道,“早上是醒了,可醒了没多久就又给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呢。”
“那师太呢?师太她怎么说?”
“师太现在不在府上。”
“去哪儿了?”无迹不由跟着紧张起来,他总觉得少夫人这次病得有些蹊跷,或许师太查出了些什么。
楚南辞摇摇头,“师太说她要去一个地方,具体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不过大哥放心,我已经派人跟在师太身后暗地里保护她,想来不会有事的。”
无迹点点头。其实他此刻并不太担心言辞师太,而更多的是担心少夫人。
少爷怕他见到言辞师太会给说漏嘴,拆穿了他的身份,所以在走之前将言辞师太是神医东篱的身份告诉了他。
无迹打小长期与少爷互换身份,两人之间的消息几乎都是互通有无。
无迹知道东篱不仅医术了得,武功也并不在自己之下。放眼整个柳县,能伤师太的屈指可数。加上有楚南辞派人暗中保护,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是,她会去哪儿呢?
无迹托腮摸鼻,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会儿她会去见什么人。
据他所知,言辞师太在十八年前来到清河镇,茕茕孑立形影相吊,鲜少与人结识,唯一认识的也就只有苏氏一家。
突然他扭头问道,“师太离开有多长时间了?”
“怎么了?”楚南辞觉察到一丝不对,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铜壶滴漏,算道,“大概有两三个时辰了。”
“两三个时辰?”无迹摸着下巴,在房间里一边走动一边想问题。
倏地停下道,“你派去的人呢?可有消息?”
楚南辞正欲回答,这时门外一侍卫走了进来,“大人,不好了。”
说着贴近楚南辞的耳朵,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等那人说完,挥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看着楚南辞这副神情,无迹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笃定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派去的那些人已经全都被甩掉了吧?”
楚南辞有些诧异的看向无迹,“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需记住一点,言辞师太若是不想让人跟着她,那你们谁拿她也没有办法。”
楚南辞听罢,只得命人将那些暗卫给召回。
这边无迹得了消息,立马飞鸽传书将情况告知给了苏楠。
苏楠躺在榻上躺了一天一夜,骨头都给躺软了。他找了个借口说是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一转弯便甩开身边的随从,一个人来到山洞后的一棵树下。
彼时,一只白色的鸽子飞来,直接落在了他的肩上。
苏楠赶紧抓住鸽子将绑在脚上的信取下,放走鸽子后立马打开,只见上面写道,“少夫人已醒,却又晕了过去。师太不知所踪,说是去见什么人。”
苏楠看了信立马将纸条烧掉,心里暗暗为叶知秋的病情担心起来。
看来言辞师太也拿这病没有办法,否则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叶知秋去见旁的人。
不行,看来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叶知秋必死无疑。
——
齐布楚答应言辞师太的求救后,当即准备动身下山。
此时,一小喽啰上前禀报,“阁主,少阁主求见。”
“他来做什么?”齐布楚皱眉,“去,将他带到隔壁房间,就说我马上来。”
“是。”
小喽啰走后,齐布楚让言辞师太先行下山,说自己忙完手上的事情一定会尽快赶去。
身为师兄妹多年,她是知道他的,要么不答应,答应了的事情他就不会骗她。
“好,人命关天,还请师兄尽快出动身。”
齐布楚纵身一跃,身子直接腾空飞起,下一秒直接落在了言辞师太跟前。微眯起一条狭长的眼睛,信誓旦旦笑道,“你放心,既然我已经答应了救她,阎王爷那里就不敢再收她。”
说着双手背在身后,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隔壁房间,男人等得焦急万分,心急如焚,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
“想儿,怎么样?身子好些了吗?”
苏楠一听是师父的声音,立马上前噗通一声跪下,恳求道,“师父,求求您出手救救她。”
又是她。
如今他脑子里除了这女人,还是这女人。
齐布楚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男人,咬牙切齿问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就这么想救她?竟不惜给人下跪?”
苏楠低着脑袋,目光坚定道,“师父,她救过我的命。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我欠她的实在是太多太多。只要师父肯救她,别说是下跪就是师父要我这条命,想儿也会毫不犹豫给您。
看着自己的爱徒竟为了一个女人,轻言舍命,无比痛心道,“想儿,为师一直以为你是个可以干大事的人。可没想到,你今天竟为了一个女人下跪求情,还说出这种混账话。想儿啊,你真是让为师失望啊。”
“对不起师父,想儿让您失望了。可是师父有没有替想过,想儿身为堂堂七尺男儿,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吃那么多药受那么多罪又有什么意义?到头来不过是活成了一介懦夫。人这一生固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如泰山。想儿命薄志浅,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有机会轰轰烈烈死去,想儿只是想有生之年对身边人不那么亏欠而已。若师父执意不肯相救,那想儿还不如与她一同去了,反正我的日子也所剩无多。与其继续苟延残喘活在这世上连累师父,还不如一了百自我解脱了的好。”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陡然炸响。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包括齐布楚。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动手打他。
苏楠捂着火辣辣地脸颊,直直地看着师父。眼里没有泪,也没有恨,有的只是一份释然与轻松。
终于,他可以心安理得的去做他想做的事,去选择他想走的路了。
齐布楚回过神来,想上前安慰。
却见苏楠朝着他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而后站起身来,决绝地朝外面走去。
齐布楚回过神来,厉声叫住他,“你去哪儿?”
男人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身子有些不稳,继续前行,头也不回地道,“我去找她。她是我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子,理应生而同衾,死亦共眠。只要她还一天是我妻子,我就一天不会放任她不管。”
他再也不想隐藏他对她的爱。
以前,他是为了保护她,不得不在师父面前表现出对她薄情又寡义。
可是,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当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命悬一线,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她死了,那他就陪她一起死。
如果可以,下辈子他一定要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遇到她,爱上她,然后娶她,与她一起生儿育女,过最平凡的夫妻生活。
一步一步……
男人绝望地离开。
望着他单薄的身子无力地飘荡在眼前,好似所有的精气神刹那间全都被收走了一般。齐布楚到底是妥协了,大声冲他道,“好,为师答应你。”
男人顿住,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向师父,不敢相信地问道,“师父您说什么?您刚刚说什么?您说您答应救她了?”
齐布楚重重点点头。
霎时,男人骤然红了眼眶,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真的吗?谢……谢谢您师父。”
然而,话一出口,眼前突然一黑,身子重重向后倒去。
耳边传来师父焦急地声音,“想儿,想儿你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