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莹从林晚晚房里出来后,直接去了夫人的院子里找小青。
薛母自从灵隐寺被抬回后,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不过到底是年龄大了,就算是醒来也时常昏昏沉沉,神志不清。
小青作为薛母的贴身婢女,这两日白天黑夜守在她的身边照顾。
薛母有个习惯,十分依赖小青的照顾,这几十年来除了小青,没有一个婢女近身伺候过薛母。
就算小青有十分要紧的事脱不开身,薛母也宁愿自己动手不喜旁人近身。
小青实在困得睁不开眼来,不知不觉竟趴在床榻边睡着了。
而这一幕刚好被薛冠玉看到,当场便责备她不够尽忠守则、玩忽职守,甚至还罚了她一个月的月钱。
并警告道,若是再发现她敢偷睡,就罚她半年的月银。
小青心里委屈,可却不敢反抗,只得在自己犯困的时候用针扎自己的手,以此来醒瞌睡。
可时间一久,她扎针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手上自然而然的落下了许许多多的小红孔。
彩莹来找小青的时候,小青正在旁边屋子给薛母煎药。
因那药罐实在太烫,再加上她的手被扎得失了力气,端药罐倒药液时一个不小心药罐从手里脱离。
眼看药罐就要摔碎在地,两个时辰的药白熬了,突然一道人影冲上来,徒手就将那药罐接在了手里,而后稳稳放在了桌上。
动作娴熟,一气呵成,保住了小青这两个时辰的成果。
“啊,好烫。”彩莹烫得直将手往两边耳朵上放。
小青惊讶的看着眼前之人,赶紧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彩莹搓了搓耳朵,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问道,“小青姐姐这药是给夫人熬的?”
“嗯。”小青点头应声,继续倒药,可她的手有些力不从心。
“小青姐姐,你的手怎么了?”彩莹心细,发现小青手上那些斑驳的小红点后,主动上前道,“还是让我来吧。”
小青不想再发生一次刚才的事情,道谢后将药罐递给了彩莹。
彩莹动作娴熟,一看就不像新手,小青有些生疑道,“不知彩莹妹妹之前出自哪家府上?这药倒得不仅没有丝毫的杂质,更是一滴也不曾外撒。”
薛府的人只知道彩莹是少爷从艺馆带回来的女人,却不知道她进艺馆之前的事情。
彩莹闻言,手微微有些顿住,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笑着道,“妹妹自小命苦,不像姐姐这样从小就能遇到这么好的主家。小时候我爹娘死得早,打小便跟着我叔叔婶婶生活,我婶婶是个药罐子,一年到头吃药比吃饭还多。我叔叔常年外出挣钱,婶婶便只能由我照看,所以熬药这些事于我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熟能生巧,做得多了,便得了其中的窍门。”
原来她也是个苦命的人。
小青紧了紧手,言语透着一丝苦涩道,“你们都道我找了个好主家,可……嗐算了不说这些了。药快凉了我得赶紧给夫人送去。彩莹妹妹,你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彩莹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五味杂陈。
婢子永远是婢子,纵然一生侍奉主子,亦或是如她般被主家相中收入了房,可终归逃脱不了奴婢悲苦的命运。
她突然回想起叶知秋曾在苏府,当着众人说的那句话——人人生而平等,不该有上下之分,卑贱之别。
当时她觉得叶知秋肯定是疯了才会说出如此天方夜谭的话来,可现如今,她竟开始有些向往起那样的生活。
如果真能人人生而平等,不再有主仆之分,每个人都只做自己的主人,不再被人呼来唤去,不再被人吆五喝六,那该多好。
主子的孩子不再从一出生就是主子。
而奴才的孩子也不再落地就被永远的钉在奴籍,而是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属于自己的财富,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去打下一片自己的天地。
彩莹站在门口,望着远方,那里艳阳高照,那里满眼光明。
不知是看得久了还是眼里进了沙子,她的眼眶竟慢慢湿润起来,默默叹息一声转身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