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腿坐在地上,手指点了点脑袋,好半天想出一人道,“莫不是……小巴?”
小巴是守大门的门子,倒是长得还算中规中矩,只是那眼神总是喜欢落在路过的街边美少妇身上。
时常两眼打直,流着哈喇子,却也时常被人拿这一点取笑。
“你想什么呢?”司梨脸上露出一丝生气。
“不是?那难不成是王牙子?”绿儿故意挑了些不成气候的,说着笑出了声。
王牙子是王婆子的儿子,也就是那位一大清早便带着众人将叶知秋从耳房搬回主屋的那个婆子。
其子跟王婆子一样生得五大三粗,全身圆滚滚的。人倒是憨厚老实,可那身材确实不是一般家庭能养得起的。听说光是一顿就能吃十几个大馒头。
绿儿明显是拿他打趣,可司梨却有些急了,红着脸气呼呼道,“你要再乱说,仔细我割了你的舌头。”
绿儿赶紧捂住自己嘴巴藏好舌头,作势不敢再乱讲,两只眼睛咕溜溜转着,甚是喜人。
司梨被她逗得憋不住笑出了声。
见她笑了,绿儿得逞般指着她撒娇道,“呀姐姐你笑了,那既然姐姐都笑了,可就不能再生绿儿的气了。”
她最是怕司梨生她的气,从小也最是不敢惹司梨。
“咱们两姐妹这么久,你倒是说说姐姐什么时候真生过你的气?”
“也是。”
绿儿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笑来,看了看那两罐子桂花酒,再次开了口,“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刚才那人到底是谁啊?你要是不说那我可忍不住要出去打听了,到时候传得沸沸扬扬的你可不能怪我。”
“好你个鬼丫头,你倒是长能耐了。”
司梨当然知道她不是真的要出去打听,可她本也没想瞒她,便道,“是林虎。”
“林虎?”
绿儿一听,笑容顿时僵住。
“怎么了?”司梨见她这副表情,有些不解。
绿儿讪笑着收回刚才的失态,笑着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让人想不到。”
“何曾是你啊,就连我也没想到他会对我动了那心思。”司梨言语间有丝苦恼。
林虎虽和他们一样都是苏府的下人,可林虎却是护院,仆人里除管家外就他最厉害了。而且林虎拿的俸禄也足足比他们两加起来还要高出好几倍。
绿儿当即问道,“姐姐不喜欢他?”
司梨摇摇头,愁苦着脸道,“倒也说不上来,林虎平日里对别人都是凶神恶煞,对我倒是会温柔几分。其实我早觉察出他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可我整天忙着府里上上下下的饮食,哪儿还有闲心去管那儿女情长。更何况……”
说到这里,司梨的神不由得情暗淡了几分,“更何况父母离世时我就曾发过誓,若此生不能手刃了凶手为父母亲报仇雪恨,我司梨将一辈子不嫁人。”
说到司梨一家的惨案,绿儿脸上也蒙了一层阴郁。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天空飘着寒凉的秋风……
她和司梨躲在家里玩捉迷藏,正巧刚上发放救济粮,而院子里其他大人小孩大多上街去领救济粮去了。
司梨的父亲是铁匠,有了手艺平时做些活,倒也还不算是揭不开锅,善良的司父不愿去领那救济粮,便于司母两人在家里赶工。
那时司梨的父亲接了一个单子,对方给了他们一个做工繁复、样式独特的兵器一样的图案,让他们三天之内打出来。
而那天,正好是第三天。
司梨玩累了,便吵着要回家。
可谁都没想到,等她回去时父母亲早已成了刀下亡魂,等待她的只有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屋子里爹爹打的那个兵器不翼而飞,而一直放在身上的图纸也被人拿走了。
司梨唯一能想到的凶手便是那让父亲打造兵器之人,可她一个六七岁的娃娃又到哪里去找那人报仇雪恨?
司家遭了难,亲戚们便开始趁火打劫,拿着自己编写的借条纷纷找上门来,将家里能吃的能搬的东西全都搬了个空。
小小的司梨守在父亲母亲的尸体旁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被亲戚们洗劫一空,就连房子也给她霸占了。
她没有钱为父母亲买棺材下葬,村子里的人便给她指了条明路,说是苏府正在招丫环让她去试试。
若是成了既能解决父母亲下葬的难事,又能找到一个栖身之所。
万念俱灰的司梨果然去了苏府,水灵灵的她一眼便被王婆子相中,给了她一两银子便签下了卖身契。
回忆起父母亲的惨案,司梨的脸上不觉冷成了寒冬的风,眼里透着三分寂然三分思念与四分仇恨。
绿儿有些心疼她道,“司梨,那来你家让你爹爹做兵器的人你连面都没有见过,这茫茫人海你又如何能找得到?或许有一天你找到他了的消息,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那个人早已不在人世。死的人已经死了,可我们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若是放下仇恨能让自己活得更轻松更快乐一些,那我们何尝不放下,我想伯父伯母在天上也一定不愿意看到你活得这么痛苦。”
痛苦?
不,她一点都不痛苦。
这么多年,她早已忘记痛苦是什么滋味了。
亦或许在父母亲死的那天,她的心就已经跟着他们一起死了,如今的她只一心想要复仇,其他的什么情啊爱的,根本就不在她考虑的范畴里。
她活下来的唯一理由便是找到杀害父母亲的凶手,杀了他,给爹爹阿娘报仇。
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知道林虎的心意,可却总是找理由避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