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秀明白过来,赶紧来到门前,从里面拉了栓。
许大夫着急忙慌赶来,正要进屋一看究竟,却发现门被人从里面锁住。
苏母赶紧上前拍门,喊道:“璇儿,许大夫来了,赶紧开门。”
然,屋里一点动静也无。
苏青山没想到叶知秋竟敢上锁,黑了脸上前怒道。“刚才情况危急,无奈只得让你一试,可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你依然没有结果,现在大夫已经到了,还不赶紧开门请许大夫进去。”
生死面前,他哪肯再给她机会。
屋子里,叶知秋正冒着冷汗将手里的银针一点点旋转进老夫人的体内,可外面的响动实在太大,她很难不受其扰,专心施针。
加上左臂的疼痛,她手里的动作明显比之前慢了许多。
一阵敲门无果后,许大夫开口了,声线惹了怒气,“苏庄主,既然府上已有神医,我等小辈就不打扰了。”
说着作势要走,却被苏青山给留住了。
“许大夫留步。”
话落,转身喝道,“来人,给我砸开。”
屋里,春秀和翠兰面面相觑,可没有叶知秋的发话,谁也不敢贸然开门。
门外传来剧烈的撞门声,声声像鼓锤般敲在春秀和翠兰的心里,咚咚直响。
叶知秋一个不稳,手里的银针倏的掉在了地上。
时间紧迫,她来不及捡起,赶紧再次从针包里取出一枚新针。这次,她拿针的力道更紧了些,可身上的伤口却撕扯得更痛了。
疼痛加紧张,她手心的汗越来越多。细如毛发的银针在这样的情况下,更难掌控,稍不留神便有可能行差踏错。
万不可功亏一篑。
外面的撞击声一声高过一声,翠兰在叶知秋的示意下找来两团棉花堵住了老夫人的耳朵。
叶知秋停下手中动作,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后再次将银针寻迹插入老夫人体内。
银针入体,老夫人眉心紧拧。
刹那间,浑身开始冒冷汗,而好几个穴位开始沁出丝丝血迹,粘稠而乌黑。
一旁的翠兰吓傻了,可反观叶知秋,却好似一切都在意料之内,泰然处之的从针包里拿出剩下的两针。
这两针是最后两针,却也是最关键最特别的两针。
关键在于,若施针力道或方位有误,前面打开的所有穴位将无法正常运行,而特别则在于,两针需同时入肤定穴。
叶知秋双手持针,眉心紧锁,望了一眼自己左臂……
“少夫人,你的左手有伤,让我来吧。”一旁的春秀急得满头大汗,恳求道。
她从小胆大心细,若少夫人能把穴位指于她,再教她一些施针要领,想必是可以胜任的。
而少夫人已经高强度施针一柱香的时间,若此时还执意坚持用受伤的左手施针,不及时治疗的话,恐怕就算治好了老夫人,她的手也会废掉。
“住手,赶紧住手。”屋外,苏母赶紧上前劝阻。
可小厮们并未停手,大有要将这扇门拆了的架势。
苏母急忙扭头看向苏青山,摇头道:“老爷,娘现在命悬一线,你闹出这么大动静,是想要了咱娘的命啊!”
苏青山眸色一暗,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气头上,竟冲昏了头脑没有顾忌到母亲的安危。
然而,正当他准备下令住手时,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随之,一道声音直劈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我看今日谁敢造次?”
霎时,所有人住了手,目瞪口呆的望向门口。
“老……老夫人。”不知是谁唤了声,其他人吓得赶紧撤退。
苏家二老回过神来,随着众人望去。
只见刚才还奄奄一息的母亲正容光焕发的由翠兰搀扶着屹立在门口,丝毫瞧不出刚去了趟鬼门关。
好了?这就好了?半只脚都踏进了阎罗殿竟又被拉了回来。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真真是华佗在世,妙手回春啊。
许大夫自叹不如,羞愧离开。
而苏青山夫妇疑惑之际,更多的则是感动与愧疚。
两人往老夫人身后瞧了瞧,却不见叶知秋身影。
苏母赶紧上前问道:“翠兰,少夫人呢?”
提到少夫人,翠兰瞬间红了眼眶,“少夫人她……”
就在刚才春秀提出代替其左手施针后,被叶知秋拒绝了。对于一个大夫来说,病人的生死大过一切。
哪怕,她这辈子也无法再抬起左臂。
为防止自己失手,叶知秋捡起地上之前掉落的银针,在火上烤后猛地一下扎进自己左臂的曲池穴。
此穴位虽能快速镇痛,可短暂的镇痛后将带来巨大的副作用。
手臂痉挛,终身废掉。
最后,叶知秋终于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将祖母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然而,就在施针完毕的那刻,她整个身子一放松,像一个被耗干最后一丝力气的战士般,轰然倒下。
“你们……你们看看……这都是你们干的好事。”站在叶知秋病床前,老夫人忍不住责备道。
——
第二天上午,何大夫刚踏至镇口,便被请到了苏家庄。
“大夫,情况怎样?我孙媳妇没事吧?”
见何大夫一通望闻问切后,愁眉不展的模样,老夫人忍不住问道。
何大夫摇摇头,没有说话。
伏案写药方,良久才叹息道,“情况有些不乐观,少夫人的伤按道理是不碍事的,可坏就坏在她受伤后,还坚持为老夫人治疗。”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是一般男子也很难高强度用手达一炷香的时间,更何况她一介女流……”
说到这,何大夫言语中多了一丝敬佩。
“……好在少夫人巧妙处理过伤口,否则,若换成旁人,这条左臂怕是早已废了。”
老夫人没想到,这孩子为了救她一个快死了的老婆子,竟险些搭上自己一条手臂,既感动又惭愧。
惭愧自己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她要害自己孙儿。
更感动她以德报怨,拼死一救。
一旁的苏氏夫妇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头不语,尤其是苏青山。
当初,若他肯信她,就不会伤她。若他不伤她,她也不会昏迷不醒。
说到底,都是他害的。
此时他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恳求道:“何大夫,这孩子于我全家有恩,你可一定要治好她。她年纪还小,若落下残疾,叫我们苏家如何心安,又如何面对她?”
不能心安的,又何止苏家人。
那天他从苏家庄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于是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整夜查阅医学典籍。
这一查,幡然顿悟。
在一本失传许久的古书上,还真有放血验毒的事迹,这种毒极阴极寒且极不易察觉,制毒的人为了不让银针验出此毒,可谓费尽心机。
但此毒早已失传多年,又怎会重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