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何大夫意有所指道:“少夫人,老朽知道你急于想要治好少爷的病,在苏家站稳脚跟。可少爷的病非一朝一夕,你这样做不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害了少爷。”
叶知秋不甘心,她千真万确看到苏楠的血色有异,且头一天晚上她用银针为苏楠排毒的时候,银针显示也确实有中毒迹象。
可为什么会这样?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何大夫你再好好查查,少爷真的中毒了,我真的没有害少爷。”
何大夫冷眼拂袖,大有一种被冒犯了感觉。
想他在柳县行医多年,就是县老爷见了也是十分客气,却不想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这般置喙,若不是看到苏家面子上,他早拂袖长去。
“于理,你不该枉顾他人生命打着医者的旗号擅自伤人。于情,你不该在新婚大喜之夜,伤人害己。哎……”
一声长长的叹息,将叶知秋彻底钉在了谋害亲夫的耻辱柱上。
他的话里话外,无不在说着她急功近利,拿苏楠的安危当儿戏。
老夫人算是听明白了,她本就是为了冲喜娶进门的,可她却在大婚当夜毁她孙子的身,见她孙子的血。
此乃大忌!
她这是报复,是在报复他们苏家强娶她进门,是想要鱼死网破啊。
完了,她的孙子完了。
老夫人如是想,胸前一口气没上来,晕倒了。
“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了?”一旁的翠兰发现不对劲,立马大喊道:“不好了,老夫人晕倒了。”
“娘,娘——”苏老爷和苏母齐齐围了上去。
同时围上去的还有何大夫。
何大夫正在抢救,叶知秋担心祖母安危想上前帮忙却被苏母一把推开,“你给我滚开。”
一直沉默的苏老爷再也按耐不住内心喷涌的怒气,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把这个杀害少爷的凶手关进柴房去。”
叶知秋没有反抗,她知道,若她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谁也不会信她。
看着叶知秋离开的背影,苏青山失望的闭上了眼睛。其实刚才在听到她找到病因的那一刻,他也曾抱过一丝希望。
像干枯已久的土壤渴望天降甘霖。像失望无数次的人,急需一次希望予以支撑一样。
可到底是空欢喜一场。
这些年苏青山因为苏楠的病无数次的失望,无数次的自责,那种感觉就像是被烧红的炮烙狠狠地烙在他的心上。
如果可以,他宁愿用自己一命换儿子一命,也好过一把年纪还受这蚀骨焚心之苦。
——
叶知秋前脚刚踏进柴房,小厮后脚便从外面落了锁。
苏家的柴房比她想象的好,甚至比她在叶家时住的房间还要大上好几倍,只可惜这里没有窗,看不到外面发生的情况,也无法知晓老夫人是否已经醒来。
叶知秋坐在柴堆上,思绪翻涌。
她将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每一个细节都捋了一遍,可仍未弄清楚苏楠体内的毒素到底为何消失不见了。
苏楠的病,祖母的安危无时无刻不牵动着她的心。
可她如今被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时至中午,肚子的咕咕声将叶知秋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还颗粒未进,此时肚子早已空空如也。
挨饿的日子很难,在古代挨饿的日子更难。脑海里,不自觉的便涌现出原主以前挨饿的那些记忆。
原主的父亲在她出生那天便死了,所有人都说她是个不祥之人,克死了自己的父亲,她的奶奶更是三番五次想要将她溺死在尿捅里。
好在她的母亲用生命护下了她。
没了依靠的母亲独自带着一个不受宠的孩子,在叶家的生活可想而知有多难。
奶奶不待见,二叔二婶又处处排挤打压,好在三叔是个明事理的,在他暗中帮助下,母亲千辛万难总算将原主抚养到了17岁。
在那17年里,原主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挨了多少饿、受了多少委屈,可这些远远比不上母亲所受的十分之一。
不,她还没有带离母亲出叶家那个牢笼,苏楠不能死,她更不能死。
叶知秋算着时辰,这也到了午膳时间,可苏家并没有派人来送饭的意思。
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叶知秋从未饿过肚子,这一饿让她再也无法正常思考,索性找来一些枯草平铺成床,倒头大睡。
在原主的记忆里,只要饿了就睡觉,睡着了就不知道饿的感觉了。
叶知秋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此刻的她除了睡觉也确实不知该怎么办了,更何况昨晚她一宿未睡。
不知过了多久,叶知秋正在梦里涮着热腾腾火锅,突然听见有人叫她。
“少夫人,少夫人你醒醒。”
“春秀?”叶知秋醒来见到春秀手里提着的食盒,大喜,“他们终于肯让你给我送饭了。我都快饿晕过去了。”
叶知秋说着快速打开食盒,吃了起来。
春秀见她吃得香,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其实这饭不是老爷叫她送的,是她将自己那份偷偷攒下,趁大家睡熟后再求了守门的小哥才悄悄送进来的。
兴许是太饿,兴许是想让这干瘪的身材变得圆润一些,前世饭量很小的叶知秋硬是吃了个干净。
见她吃得满足,春秀也满足。
此地不宜久留,春秀收拾好碗碟就要离开。“少夫人,我得回去了。”
见她要走,叶知秋赶紧拉住她的手,担心道:“老夫人醒了吗?”
“嗯。”春秀点头,可脸上却一点喜色也无。
叶知秋觉察到了她神情的不对劲,追问,“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春秀见她着急,一咬牙全说了,“老夫人醒是醒了,可她的病情更重了,大夫说照这样下去,怕是活不过年冬。”
闻言,叶知秋撒开春秀的手,双目无神,愣在原地。
那个晚上,叶知秋躺在草席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在怪自己,怪自己没有好好跟着奶奶多学点医药知识,如果当初她听话一点,多学一点,是不是就能证明她没有害苏楠。
如此,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叶知秋迷迷糊糊听到门外院子里传来一阵动静,“快,快……”
透过门缝,她看见苏青山被一众小厮簇拥着,火把划过天空,着急忙慌的向老夫人房间跑去。
不好。
这大晚上的若不是十分紧急的事,定是不会如此大动干戈的。
叶知秋突然想起之前春秀说的话,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她急了,重重拍打着门框,慌忙叫人,“来人,开门,快给我开门……”
门房外,小厮为难道:“少夫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老爷说了不能放您出去。”
“外面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跟老夫人有关?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
叶知秋是真的急了。
她永远都忘不掉,第一眼见到老夫人时,她和蔼的笑容和亲切的目光,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给了她多少温暖和勇气。
像极了她前世的奶奶。
奶奶行医一辈子,救人一辈子,最后却没能救下自己。就连最后一面叶知秋也没见到。
那是她一生无法磨灭的遗憾。
“我……”小厮吞吞吐吐好半天,才说道,“刚才我隐约听到,好像是老夫人突然病危,听说快不行了。”
叶知秋闻言,踉跄后退几步,整张脸惨白如纸,“不行了?好好的人怎么就不行了呢?”
“不会的,不会的。”叶知秋自言自语不断拍打着门板,“求求你让我出去,让我见见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