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帐子里,是一个瘦得几乎皮包骨的小女孩儿,因为过分饥饿,她甚至都来不及等那羽族女子把粟米煮熟就直接喃进嘴里。
面对这样的情景,饶是一开始嚷得最凶的原住居民也没了声响。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实在饿得不行,身为母亲的她又怎么会再去抢别的孩子手上的粮食。
“杜大人,我其实知道这粮食是送往您朋友那边去的,可是沐姑娘那边已经好几天没人在了,这粮食……您就施舍给我吧……”
为了女儿,她甚至不惜跪在杜清云面前,早没了刚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杜清云是知道谷内粮食紧张,却不知竟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而眼下周围的人们没了抨击的理由,却将抨击的对象转到了杜清云身上,
“杜大人总说给那帐篷里住着的朋友那边去的,可是我掠过那帐篷好几天也没见一个人影儿啊?”
“对对对,我也看了好几次,那帐子空空荡荡的,的确没人。”
“该不会实际想私吞粮食的,是杜大人自己吧?说什么朋友,不过是用来私藏粮食的借口而已!还说什么这里没有族群之分,没有尊卑之礼,我看啊,都是用来骗人的!”
眼见大家的不信任愈演愈烈,杜清云忙出面解释,
“请大家相信清云,清云绝对没有做任何私吞粮食之事,帐中无人也是因为在下的朋友暂时离开,过不了多久就又会回来,所以才给他们备下了粮食。”
“清云既让大家住在这溪谷,就必会对大家负责到底!”
“你怎么负责啊?杜大人?”
却不料人群中,先有一人涌现出了这样的声音,
“且不论现在谷内粮食已经到了快见底的程度,就说这么多人住在这里,您该怎么让我们谋生?怎么让我们都能吃得上饭呢?”
“您把我们都困在这溪谷,该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本就人心浮动,又有这样鼓动的话,外来的人便愈发对杜清云失去了信任,争吵着就要离开溪谷另谋他路,而原住民本就巴不得这些人离开,也丝毫不上前阻拦,纵使杜清云说再多也没有用,甚至有还人试图对他动手。
“他费尽千辛万苦将你们救下来,你们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但在这时,却有一个高亢的女子的声音,猛地响彻在众人耳边。
而当众人顺着声音抬起头时,却看到那样一抹,绝美的、动人的身影,而这道身影,正是沐晴!
“羽族境内,贵族强占土地鞭笞平民,是谁帮你们减少被克扣的份例,又是谁背着雪厉把你们这么多人护在这里?”
外来的羽族人低下了头。
“人族霜城,女皇白雪为建造工事不惜强掳工匠,又在事成之后将你们赶尽杀绝,是谁在人族的地界上敢为你们敞开大门,给了你们一条生路!”
人族的工匠和家属又低下了头。
瞧见这些外来人这般理亏的模样,原住居民不由得露出轻蔑的笑容,却不料沐晴下一秒就把视线放在了自己身上。
“溪谷自建立以来,就一直是人羽两族苦难之人的救赎之所,清澈的溪水养育着纯朴的心,无论是谁的到来,溪谷都永远像母亲一样对他给予关怀。可是先到来的你们,却将溪谷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不停排斥你们自以为的外人,却忘了许多年前,自己也是初到这里的来客,而现在这些被你们排斥的外人,实则也是你们真正的同胞!”
等沐晴说完,原住民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没有谁是一直的强者,也没有谁一直身处困境之中,人要学会感恩,而不是自己脱离了困境,就高高在上望着还在困境里挣扎的人。
而杜清云作为从小在溪谷长大的人,自然也深谙这一点,只不过……
“杜清云,就算你心怀善意,但是你能有多大能耐,溪谷又有多大的承载力,你难道没有考虑过吗?”
“一味地把人接到这里来,非但不能帮助他们,还会把溪谷原本的环境破坏。你在帮人之前,都不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吗?”
忘却了善意是错误,但如只有善意却无能力的人也是错,当你选择去救一个人的时候,就一定要负责到底,而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打一场无准备的仗。
“可是看着他们在外饱受欺凌,我又怎能忍心选择抛弃任何一个人呢?”
是了,人总会因为强大的内心谴责而做出一个根本不符合常理的选择。而杜清云刚好是一个感性的人,当他听见眼前传来的哭声时,他便再难做出取舍。
“可是像你这样,非但不会被人感激,还可能因为失败而让所有人怀疑你,就像现在这样,所以……值得吗?”
“若是人终需承受痛苦的话,至少我也曾在短暂的时间里给他们带来了光明,所以这份痛苦……也是我该去负责的。”
言语很平淡,但是说出的每一句话却都是铿锵有力,杜清云的眼神中,是源于他对自己所作所为的坚信。这下周围的人对他再没了怀疑,而代之以感激之情。
然而在这个时候,
“杜大人说的这样冠冕堂皇,不还是没有解决粮食的困境吗?”
“而且刚刚说话的这位姑娘,肤白貌美,衣着显贵,可不像是和我们一样逃过来的平民呢?”
“若她便是杜大人口中所说的朋友的话,那看来杜大人竟然请了羽族贵族住在这里,可那羽族贵族,分明就是强占我们土地的恶人呐!”
只三言两语,便又将舆论的风向导向对沐晴不利的一边,尤其是对她自己产生了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