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的身影,仿佛和记忆里跟在王兄身边那个同样喜欢戴面纱的女子重合了起来。
而她长长的魅眼,更是像极了那个人,和她的孩子。
“李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妙琴娘子入望岳楼已经十四年了。
而这十四年里,为其露面弹琴的,只有两位,
便是当今晋国之主,和晋国太傅吧……”
此话一出,李存实疑惑不解地看向身侧之人。这和我们要查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坐于琴前的鹤兰却是眼神一凛,将快要放在琴弦上的手收了回去,冷笑一声,
“郎君问不出鹤兰的话,便开始从鹤兰过去的事里找寻不妥来作要挟了吗?”
李克明听罢,低头笑了一声,抚了抚自己的胡子,
“娘子若觉得李某这是要挟,可是误会李某了,李某只是觉得,娘子长得很像一位故人,
而娘子露出的一双长长的魅眼,更是像极了一个人……”
李存实抬起头,“是谁?”
“就是我们刚刚说的人,
少年将军,李嗣源!”
李存实惊讶地瞪大眼睛,不免又多看了鹤兰几眼,一开始虽然觉得熟悉,却并没有将其与什么人联系在一起。
现下听了叔父的话,却是越看越像。
“郎君真是说笑了,且不论我与你们要找的人根本没见过面,再者说,我面上遮纱,只露出一双眼睛,郎君就觉得像了?
岂不知街上随意拉几个路人,说不定就和我眼睛有所相似呢。”
鹤兰说完此话后,再次将手放在琴弦之上,
“今日鹤兰与郎君便说到此,再弹完这最后一首便离开,至于旁的,恕鹤兰无能为力。”
鹤兰眼眸低垂,眼神中透出来的,却是临危不惧的镇定。
有时候判定两个人长的像不光是因其形状,更是一种由内到外神态的相似。
李克明捧起茶杯,浮了浮上面的茶沫,抿入口中。
李存实看了看叔父,又看了看鹤兰,再看了看叔父,
“这……这就不问了?”
李克明没有回应。
李存实却是着急的很,自己跟随叔父追李嗣源追了那么久,千金都花出去了,这就不问了?
就在李存实焦急之时,琴声骤然响起。
哒,哒。
“叔父?”
“啊——”
琴弦猛断,只弹了两下的鹤兰竟突然身体僵直,双手从琴弦之上掉落下来,垂在身侧,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在刹那间瞪圆,惨白的眼球包着两只空洞的黑色眼珠,面纱下的面容开始极度扭曲起来。
明明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女子,顷刻间竟变成如此惨状,李存实赶忙上前查看。
“不要过去!”
迈出去的身体猛地被叔父给拉了回来。
紧接着,在叔侄两人的注视下,面前的女人瞪圆的眼珠中逐渐流出两行鲜血,顺着她的面颊逐渐滑落,直到浸湿了她整个面纱。
鹤兰的额头逐渐现出银光,皮肤之下,仿佛有虫子一样的东西在不断蠕动。
嚓——
那团银光下的皮肤被那蠕动的东西咬穿,竟真的爬出一只银虫来。
刚刚羽化的翅膀微微抖动,一点一点地将翅膀展到最开,而当那虫子终于张开翅膀飞起来的时候,银光也来到最大极限,身下的女人,也终于断了气,只留下一双长长的,魅惑的,凄惨的双眸,紧盯着站在她面前的两个男人。
“这是……化水银蛊!”
李克明面容抽搐,抓住李存实的手都紧了三分。
“叔父,这是怎么回事?
鹤兰怎么会突然暴毙而亡?”
对比李存实年轻气盛所带来的疑惑,李克明却是眉目皱起,拉住李存实的胳膊,
“快走!”
“叔……叔父……”
李存实还没问出自己的疑惑,身体已经被李克明拉着走向门口。
吱呀,
望岳楼最高厢房之门被打开,李克明当即换了一副傲气的嘴脸,掸了掸自己的衣服,对着门口鹤兰的守卫道,
“你们家主子还真是自恃清高,我叔侄二人花千金竟然都请不动她摘面纱,竟还将我二人赶了出来,不许任何人入内。
真是晦气!”
鹤兰的守卫皱了皱眉头,摘面纱可是自家主子的大忌,这两个客人触了霉头,被赶出来其实也正常,但不知他们二人花的那金子……
“你们家主子说了,三日后让我来取回我叔侄二人的千金,到时候可别失信!”
守卫忙低头行礼,
“那自然是不会,我家主子向来说到做到。”
李克明冷哼了一声,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存实,“还愣在这儿干嘛?还不快走!
省得染晦气!”
李存实慌忙点头,“叔父教训的是,存实这就走。”
紧接着又向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面具的守卫使了个眼色,随即三人快步离开。
——
望岳楼外,
李存实看向身旁之人,
“妙琴娘子荆州沉浮十四年,竟一朝入了黄泉,叔父刚才说她身上的是化水银蛊,可是对幕后黑手有所猜测?”
坐上马车的李克明交代马夫尽快赶路后,深吸一口气,手指捏紧,
“南疆定膻门,擅养蛊,尤以化水银蛊为功,此蛊遇水则融,遇音便化,顷刻间便可咬穿人的心肺,致人死亡。”
“可是,南疆定膻门不是早就没落了吗?”
李克明攥紧拳头,
“杀鹤兰的人,只怕和定膻门有关,而他在你我面前杀她,却是想将你我困在望岳楼中,此人之心,可见一斑!”
李存实终于心慌了,冷汗直流,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样的谋略……
——
而顶层厢房外,鹤兰的守卫刘达还站在门口等着。
“咦?怎么就你一个人守着,那两位郎君的守卫呢?”
绪娘在楼内随意巡查,竟不料见到此般情景。
刘达叹了口气,将刚才的事娓娓道来。
绪娘听着也皱起了眉头,
“唉,那千金不赚就不赚,毕竟是故意去犯娘子的忌讳。
不过娘子这么把自己关起来也不好,你先看守在此,我去拿些点心过来,待会儿送进去,别坏了身体。”
刘达点点头,目送绪娘的离开。
终于还是不放心鹤兰的情况,忍不住轻敲了几下房门,
“娘子,绪娘一会儿给您送些点心过来……”
房内没有声音。
“绪娘只是怕您气着身体……”
依旧没有回话。
以往鹤兰就算生气也是会回话的,今日却是有点奇怪。
“娘子,可要刘达进去帮您撤琴?”
一片静寂。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娘子一般就算是发脾气也要骂几声的,刘达心下一慌,握紧腰上剑就推门而入。
刘达几步跨进去,却在看到琴架旁的惨相后瞪大了眼睛,
“妙琴……娘子!!!”
而在妙琴娘子身边,却有一个黑衣戴面具的人从娘子的手边,拽出一个带血的玉璲。
那玉璲,和李氏叔侄闹事一日拿出来的一模一样,而那黑衣人,也和自己刚刚一同站岗李氏的守卫所穿的一模一样。
而那黑衣人见偷取证据一事败露,立马投出一只匕首射向刘达,被刘达轻松躲过。
但就在这个空挡,黑衣人便快速从窗户翻身而出。
“你们竟敢杀我主子,拿命来!”
刘达紧随其后,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