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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灵魂(1 / 1)


实际上,自从大齐建国以来,颍川这座雄城从未被攻破过。历史上那几次叛乱,都在攻到这里时被这座雄城付出了大量鲜血的代价,最终被来自各地的忠于大齐的大军碾压,他们的脑袋被挂在了高高的城墙上,成为了这座坚不可摧的城池的见证者。

城墙上的守军并不多,但个个身材魁梧,站得笔直,活像雕塑一样。他们身穿鲜艳的戎装,手中持着长枪和戟,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背上的红色披风在风中飘扬着。“真漂亮!”贺安称赞道。不知道他们上战场会怎样?希望他们不要像前世时的仪仗队那样,看起来威武,但真正战斗起来一个个都是废物。没有经历过战斗的士兵,不能称之为好士兵,贺安心里想着。

在贺安看来,颍川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恐怕原来的身体主人对此地也没有丝毫的感情。而现在的贺安对颍川更没有家乡的情结。他没有像别人想象的那种衣锦还乡的兴奋,而是心中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想到离开时的凄凉孤单,与现在的锦衣华服、成群的侍卫形成鲜明的对比,贺安心中暗自说:“兄弟,我接管了你的身体,会替你完成你应该做的事,你放心吧。从今天起,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你的父亲,嗯,好像你对你的父亲也没有好感。但毕竟他是你的父亲!一想到这里,贺安突然感到全身轻松,脑海中的负面情绪烟消云散,一个女子的面容突然在他脑海中浮现,那应该是母亲,贺安下意识地想到。

他全身冒起一层冷汗,原来之前的意识仍然存在,只是现在似乎离去了。前世的贺安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但经历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在这个时代重新活着,他已经相信了不少关于灵魂的事情。现在看来,人的灵性确实是存在的。

“阿弥陀佛,老兄,你已经离去了,就彻底离开吧!别再来找我麻烦了。“贺安心中暗自念道。旁边的杜子尚看到贺安突然脸色变白,不由得担心地骑马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将军,你怎么了,没事吧?“

贺安摇摇头,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他随即说:“没事,只是对回到家乡有些局促而已。“

贺安微微一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只争朝夕。他自问是什么人呢?和谁有仇,和谁没仇呢?这是一个说不清楚的问题。这种心态是别人万万想不到的。“走吧,我们进城!“贺安大声说道。

杜子尚率马走在前面,刚转身却又停了下来,看着贺安,脸上露出慎重的表情。他微微向贺安靠拢,低声说道:“将军,似乎有麻烦了,恐怕是冲着我们来的。“贺安听后大为惊奇,在京城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刚刚回来就有人盯上他,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对他出手?他抬头望去,眼睛瞪得大大的。

“呵,好壮观啊!“

亮银色的全身盔甲,头盔上插着翠绿的孔雀翎,护脸甲放下,骑士们只露出双眼,披着鲜红的披风,最奇特的是,他们骑着一排排雪白的高头大马,个头比贺安骑的塞外战马高出一个头。

贺安回头看着自己的部下,内心产生两个词:寒酸。虽然骑兵们都穿着铁甲,但这些铁甲上满是刀痕,几乎没有带护脸甲的,更不要说头盔上插羽毛了,这只会成为战斗中的靶子。骑士们骑着五颜六色的马,杂乱无序。

阳光映照下,这些亮银盔甲闪闪发光,刺得贺安等人眼睛生疼。贺安心想,这种盔甲还是有些好处的,在阳光下与敌人战斗时,可以晃花对方的眼睛。

一群骑士呼啸着冲出城门,离贺安的队伍只有不到二十步的地方,齐齐地停住马匹。战马长嘶,骑士们直立起来。不过遗憾的是,这些骑兵缺乏集体配合的训练,他们跑得时候看起来还能保持队形,但一停下来就暴露出马术水平参差不齐的问题,有些人冲出数步才能停下来,有的则距离停下点还有几步远。

杜子尚嘴角扁着,向前骑了几步,对方的长枪都是铁质,高速奔驰中刺击,需要相当强的手臂力量才能扛得住,如果刺击后不能及时松开,骑士的手臂可能立即骨折,可以说是大费周章。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杜子尚身上,只等他下令。

数百亲卫沉默无声,但身经百战的杀气迅速弥漫开来。对面大部分骑士还没有意识到,但他们的马却显得不安,蹄子不停地刨动。如果在幽州,当地的百姓早就四处逃散,避免受到波及了,但这里的人居然还围在两侧准备观看。原本笔直站立的城墙士兵一个个探出头,好奇地注视着对峙的双方。

青月掀开车帘,轻声对贺安说:“从他们的装备来看,应该是来自帝都御林军虎贲营,装备精良,据说战斗力极强,是全国精选的士兵。”

贺安不屑地说:“不过如此,再精良的士兵没有上过战场、没有杀过敌人,都算不上真正的精锐。奇怪的是,我刚刚抵京,他们就来找麻烦,可我没有得罪过他们啊?”

也许是为了给贺安解疑,大声说:“御林军虎贲营参将柴天赐,你们是什么人?”

贺安冷笑,明明是冲着自己来的,居然还问自己是谁。原来是柴家的人,难怪来找自己麻烦。但如此夸张地摆出阵势,这家伙是白痴还是被驴踢傻了?真是无知者无畏,他以为仅凭这些护卫队就能吓到自己,真是可笑。御林军的级别要比地方军队高一级,像虎贲营的主将是偏将,参将只能带领一个翼。贺安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柴天赐感到一阵尴尬,得知自己叔叔贺安回京,他心生一计带人前来,为叔叔解围,但没想到对方的地位竟然高于自己这么多。此时他意识到晚了,箭在弦上,难以收回。如果他下马参拜,那岂不是自取其辱?不知不觉中对方凭借一己之力展现了威慑力,迅速削弱了自己的声威。他犹豫了片刻,说道:“御林军与幽州军并没有上下统属关系,按规定并无需参拜。”

贺安冷哼一声,策马上前,对柴天赐说:“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规定。子尚,明天你去都察院询问一下,我不了解这个规定何时改变了。”

“是,大人!“杜子尚大声答道。

说完这话,贺安对柴天赐懒得多看一眼,径直策马向前。他挡住了柴天赐前进的路,贺安气势凌人,周围的虎贲营士气被他所摄,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路。本来等着看热闹的人群发出大声嘘声并散开。这场闹剧虎头蛇尾,他们原本还期待一场激烈的争斗呢!

贺安的近卫们脸色凝重地跟在贺安的身后,以几人一排的队形向城门走去。

柴天赐的脸时红时青,对方居然如此看不起自己,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这使得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想不通,何时自己在京城变得如此无足轻重?

崔志舸骑马从他身边经过,突然嘻嘻笑了一声。崔志舸只剩一只眼睛,脸上覆盖着黑色眼罩,再加上本身那张满脸横肉,看起来既自以为很帅气,实则极为狰狞。

“小白脸,穿得真漂亮,动作也玩得很好,可惜没什么实际用处。“崔志舸讽刺地说道。

柴天赐勃然大怒,看着崔志舸的服饰,他不过是个振武校尉,却凭借贺安的背景如此轻视自己。愤怒之下,他挥起手中的马鞭,向崔志舸抽去。

崔志舸脸色一变,身体微侧,腰间的马刀迅速出鞘,刀光一闪,柴天赐手中的马鞭应声断裂,随后长刀砍下,威势凶猛,似乎要将柴天赐劈成两段。虎贲营的士兵们惊讶地失声,来不及做出反应。柴天赐也吓得魂不守舍,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毫不留情地来取自己的性命。天赐甚至嗅到了刀上淡淡的血腥气味。崔志舸出手一剑,背后的近卫同时解下腰间的长枪,齐声喊道,长枪斜举,指向虎贲营的士兵们。

“停手!“贺安回过头,冷哼一声。

快刀停住,崔志舸将长刀重新插入鞘中,近卫们也同时收起手中的枪械,动作整齐划一。崔志舸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怎么样小白脸?我就说了你只是看上去好看而已,真到战场上,稍有不慎,你的头就没了,脑浆便会喷溅出来。哼,真是可怜。”恶狠狠地讽刺了对方几句后。

一群虎贲营的骑兵们本来气势汹汹地过来,但被对方三两下就制服了,当他们的士气被对方一举摧垮时,立刻失去了冷静和判断的能力。此时,他们看着城上、城下和四周人群那种暧昧的神情,一个个怒不可遏。在天子脚下,御林军一直是骄傲的象征,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愤怒地聚集在柴天赐周围,七嘴八舌地想要找回场子。然而,他们却没有察觉贺安的亲卫队伍——两百人的队伍,数百匹马蹄铁在路面上敲击声有序而悠然,几乎就像只有一匹马在行进。这种军容,就算是草原戈尔丹的龙啸军、虎赫的狼奔军也无法望其项背。

虎贲营的人们虽然未能察觉到,但并不意味着整个京城都没有人注意。此刻,在大道旁边的一家酒楼上,一位身穿长袍、头戴绾巾的人靠在栏杆上,凝视着贺安队伍缓慢经过,感叹道:“贺家拥有这样一位才子,未来几十年必将崛起,大齐将无人能撼动。”

旁边坐着的另一人点头表示同意,“这样的人才对于我们主公的大业并无利处,如果能争取到他最好,否则最好尽早清除他。”

“现在还为时过早,如果主公能够得到此人,必定能横扫天下。但我们要先看看他能否通过草原这一关。”

贺安并不知道有人暗中观察他,对他打着主意。

带队的杜子尚停下来,询问贺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贺安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向右边挥手。杜子尚立即引领人马朝官驿的方向走去。

当贺安的队伍转向右边时,人群中立即有几拨人朝不同的方向快速离去。贺安回京,但没有去贺家的威远候府或者穆国公府,而是进了官驿,这立即引起了京城内各种各样的猜测。

贺安回京,却没有回到自己的家,而是住进了官驿,这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暗地里议论纷纷,各种猜测纷至沓来。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融州城候府和穆国公府,想知道贺安的父亲和贺家主将会做出何种反应。贺家近年来声势显赫,穆国公虽年事已高,但皇帝对他仍然抱有意外的信任。而他的三个儿子个个权倾朝野。贺家第三代本来没有太出色的人才,但贺安的突然出现,让人们看到了贺家深厚的家族底蕴。在贺安击败柴义德,控制了幽州之后,贺家在京城的声势一时无两。

但贺安的举动无疑表明他与贺家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矛盾。通常官员回京述职后应该住在官驿,待述职完毕后才能回家。然而,随着世家的崛起和皇权的衰落,已经没有人把这条规矩当回事。他们享受着国家的封爵,领取皇帝的赏赐,却在办理自家的事情。对此,皇室也束手无策。

融州城候府张灯结彩,已经做好了迎接贺安回家的准备。候府的宽敞足够容纳贺安带来的两百人,即使多上一倍也绰绰有余。连正在南方平定叛乱的融州城候都抽出时间赶回来,他的儿子荣耀地回京接受封赏,他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到场。皇帝肯定会给予他额外的奖赏,毕竟他有一个杰出的儿子!然而此刻,他勃然大怒,在大厅里如同受伤的老虎般咆哮,已经摔碎了几个茶杯。家人们畏缩在一旁不敢出头。一个身穿一品朝服,保养得极好的中年妇女坐在上首,脸上带着冷笑,她是融州城候的正妻,也是昭平候的独生女江氏。而在另一侧,一个身穿盛装但已显老态的女子畏缩着身子,脸上带着惊恐,她是贺安的生母,穆国公强行命令融州城候娶为侧妻的温玉环。

“你生了个好儿子!”融州城候指着温玉环,大声斥责道:“回京后竟然不回家,却去了官驿。嗯,贺家是什么人,他眼中还有我这个父亲吗?还有这个融州城候府吗?”被冲得失去面子的融州城候当然怒气冲冲。南方战事不顺已经让他烦心,原本打算借贺安的喜气提振一下士气,却没想到刚刚高兴地回到京城,贺安却搅了一出局面。这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处嘲笑他。

“真是养不熟的狼崽子。”江氏冷笑道,“老爷,这小子根本没有把这个家和你当回事。”江氏扫视了温氏一眼,起火助薪地说道。

“闭嘴!”融州城候贺章之拍着桌子吼道,“别以为你无事可做,这事你也有份。不是你的话,会有今天吗?”

江氏一下子被责骂得惊愕了,自从嫁给融州城候贺章之以来,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指责。贺章之一直对她言听计从,这让她感到愤怒和不满。她站起身欲反击,但一看到贺章之可怕的表情,意识到如果与他正面冲突,恐怕会吃亏。作为豪门出身的裘氏,她明白何时不合时宜,于是闭上了嘴。转而她注意到温玉环,愤怒从内心涌上,她伸出手去狠狠地抓扭了温氏的手臂,使对方痛得呼喊起来。

贺章之看到这一幕,怒不可遏地大声喝道:“滚,都滚出去!”温氏听到这话如临大赫,急忙逃离了现场。她最近的日子仿佛一场梦,以前虽然在府中不受待见,但至少还有自己的小院可以居住,无需做些苦力活。每天除了思念儿子外,她的生活并不辛苦。然而突然间,不知何故招惹了大太太,被罚去清洁马桶,每天劳累到半死。经过一段时间后,贺氏老爷下令将她提升为融州城候的侧妻,成为真正的融州城府二太太。她一直盼望这一天,本已死心塌地,后来才听说儿子已经成为大将军,令她又惊又喜。她不知道已有数年未联络的儿子如何突然获得了如此高官职位。在她从喜悦中回过神来之际,又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她虽然不明白具体的原因,但看到贺安父子的表情,她确信贺安一定是做错了事情,心中再次担忧起来。她担心候爷会对贺安采取何种措施。然而她并不知道,现在的贺安可不是融州城候可以随意对付的人物。

江氏冷笑一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她实在太高兴贺安与融州城候闹翻了!

看着两人离去,融州城候长叹一口气,无力地坐了下来。现在该怎么办呢?思索片刻,他最终决定:“来人,备马,去国公府。”此时,他只能去请老爷子出面了。

来到国公府,贺章之看到二哥贺临之已经在老爷子的书房等候。穆国公贺立臣半闭着眼躺在软榻上,脸上毫无表情,宛如一尊老僧定神。贺临之恭敬地站在老爷子面前。看到贺章之进来,贺临之向他苦笑了一下。

“怎么了?“贺章之问道。

“还能怎么样呢?老爷子气得够呛!“贺临之低声说道,“我让贺均悄悄去官驿打听消息,你猜贺安说了什么?“

“这个家伙说了什么?他没有对峻儿不利吧?“贺章之听闻二哥已派贺均去打探消息,稍微放下了一些心事,毕竟有了些头绪。

“他很客气地接待了贺均,但是一开口就让贺均无话可说。“贺临之苦笑着说。

“他到底说了什么?“贺章之不耐烦地问道。

“他对峻儿说,不知道他的娘马桶擦得干净不干净,需要不需要他去帮忙。如果还不够干净,他可以带上亲卫们一起去威远候府擦马桶,保证候府的马桶比洗脸盆还干净!“贺临之说着,苦涩地笑了笑。

贺章之不禁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参将、统兵大将的贺安会说出如此话来,这可让他很难开口。

“老三,我不是责怪你,但事情的确由媳妇办得不好,也难怪贺安会抱怨。温氏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啊。虽然过去的事就不说了,但贺安当初已是参将,如果让人知道他的母亲在候府擦马桶,任何人都会发怒,更何况贺安从小就是那种桀骜不驯的性格。如果他是个好说话的人,他当初会在十五岁时就离家出走,改名换姓去当兵吗?“贺立臣苦笑着说道。

贺章之也苦笑道:“二哥,这事,唉,当时我在南方,完全不知道家里闹成这样了。“

贺立臣躺在榻上重重地哼了一声,两人立即收敛了言辞,转向贺立臣。

“家门不幸,何以做大事呢?老三,我很失望。你晚上悄悄去找贺安,最好让他回家住,至少不要让他对我们贺氏动了其他心思。“贺立臣说道。

贺临之躬身道:“父亲放心,我猜测贺安只是心怀怨气,毕竟他还只有二十岁,他虽然是贺氏的子孙,但血浓于水,他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贺立臣点了点头,“是的,我认为也应该如此。你去安抚一下他,告诉他这件事与我作为他的爷爷无关,请求他为了我,不与他父亲计较了。”

贺章之一听了,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在这个时代,君臣之间、父子之间,哪有做了儿子的敢与父亲争辩的?老爷子现在这样说,明显是向贺安低头了。“父亲,这怎么行呢?”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他以后在贺安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贺立臣又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两人。贺临之见状,悄悄地拉了拉贺章之的手,“老三,我们走吧!这件事听从老爷子的,我去办,你在家里等消息吧!”

在皇宫的乾清殿,景文帝听说贺安入住了官驿感到诧异,但同时也不禁感到兴奋。“丞相,你怎么看待这件事?贺安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方鸣山却显得相对平静,“陛下,这件事无法从中说明什么。贺安也许只是在发泄不满,他年轻气盛,突然获得巨大权力,任何人都会志得意满。他从小在贺家受尽欺凌,现在展现出这种态度,只不过是向贺家示威而已。我相信李国公会适当处理此事,陛下不必过于担心。”

听到方鸣山的分析,景文帝又冷静了下来,“丞相说得对,贺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等待我的面见,就会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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