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淳觉得这歌谣莫名的熟悉,正待继续往下听,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脚下虚浮不稳,随即向前栽了下去。
“淳儿!”陌玄伸出两臂将她整个人托了起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你不要再想这些了,今天到此为止,咱们现在就回去休息。”
“你……你叫我什么?”永淳的关注点显然在前半句上,这些时日虽然面前的人对她百般体贴照料,但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如此亲昵的称呼从来都没有过的。
“嗯……没什么。”陌玄错开视线,耳朵根子微微泛红。
不过妖尊大人的这点小动作哪里能逃得过公主殿下的火眼金睛,于是乎某人在心里窃喜了一下下,才故作正色地说起正事:“我方才隐约听见有人在唱一首歌谣:沧海茫茫,蓬瀛方丈,三岛十洲,若木扶桑,你有没有听过这个?”
“这是东海这边的歌谣,”陌玄点头,他略作思索,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引着永淳来到殿宇左侧不远的一处水榭,“那歌词里讲的是东海的三岛十洲,这里唯一贴切的大概就是这汪池水了,扶桑与若木在东、西两极,是金乌每日起落的地方,或许接下来的线索跟它有关。”
他说罢,抽出身上那柄通体乌黑的长刀朝着水面一劈而下,池水霎时间分成两段,水波朝两边推开,形成数丈高的水墙,露出坑洼不平的池底来。
在池底凹凸不平的淤泥、石子和植物的根茎中,永淳眼尖地看到了一处闪着金光的所在:“那里!有个东西!”
等他们拿上来细看,才发现如陌玄先前所推测的,那正是只鎏金的三足金乌像,永淳一拍手:“对了,我记得那人后面还唱到了这个东西,金乌……什么什么来着?”
“金乌三足,白兔一双,日升月落,星宿列张。”
“对,就是这个!你也听见了?”
陌玄摇了摇头:“没听见,不过我本也是自东海来的。”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眼角眉梢的肃穆之情消减了些许。
永淳一想也对,龙族自然是生长在海里的,又想到崔玉说过他如今的处境,多半是自己所致,心中不禁又愧疚起来。
陌玄左右翻弄着这只做工精巧的金乌,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机关所在。
永淳接了过来,结果刚托在手上,那鸟便认主似的有了动静,只见从尾部“啪嗒”掉出粒黑色的圆球,正正好滚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现场二人的表情当即变得复杂起来,陌玄抽了抽嘴角,想笑又不好真笑出声,而身为藏匿此物的正主,在心里已经腹诽了自己千百遍,布置个机关谜题而已,怎么还能弄出如此不入流的东西来。
这时,之前那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种下去,小淳儿,把它种下去吧。”
永淳这回听得真切了些,她刚刚就觉得这声音耳熟,现在想来简直和那个把自己骗到这里来的皇兄的声音有八九分的相似。
她莫名觉得好笑,便依言蹲下来,在地面上挖了个一拳大小的土坑,将那粒“金乌屎”埋了进去,一边对陌玄说道:“似乎要种出个什么东西,帮我接些池水来吧。”
然而他们土也埋了,水也浇了,等了半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永淳想起了话本里的故事,嘟囔道:“该不会真的要三千年发芽,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吧?那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陌玄将“金乌屎”刨出来,黑黑的一粒果真一点发芽的动向都没有。他拈在指间,细细看去,随即挑了挑眉,似是想到了什么:“麒麟角上刻的是若木之地,这或许就是若木的树子,如果真是如此,那普通的水土自然催动不了它的生长。”
“那怎么办?”
“好办。”他笑了笑,重又将“金乌屎”放回刚才的小坑中,撩开衣袖,迅速在自己腕间划开道口子,那伤口很深,鲜红的血水一下子就淌了出来。
永淳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呆了,看着他维持着血流如注的状态,直到面色都白了,也不见有罢休的意思,更令人惊奇的是,那颗“金乌屎”被鲜血灌注后,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根发芽。
这个过程,永淳简直感觉度日如年,虽然若木种子生长得很快,但他们试过,只要血源一断,便即刻停止生长,这哪里是什么神树,简直是饮血吸髓的怪物。
陌玄的面色本来白皙得很好看,如今却是苍白到吓人,那若木眼见已经长至七尺余高、大腿粗细,却迟迟不见有什么别的动静,永淳心疼地掏出方才陌玄给她的小玉瓶,就要给他上药:“别再放血了,停下吧,换我来!”
陌玄有些虚弱地拂去她的手,摇了摇头:“龙血是短时间内增溢灵气最好的东西,这树种放在这里起码上万年了,想要马上唤醒它,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方法了。”
好在这之后没过多久,若木终于有了动静,一根粉嫩粉嫩的枝条婉转地伸到二人面前,那枝丫的顶端长出个碗大的藕荷色花苞来,它左右晃了晃,然后像是认定了主人,停在永淳面前,悄然地绽放开层层花瓣,待到全部展开,花蕊的中心赫然出现了一块同样藕荷色的玉璧。
“这是?”永淳拿起玉璧。
“这应该就是河洛之书的东海卷。”
她如释重负地点点头:“总算找到了,所以有了它就可以唤醒我的神识了吧?”
陌玄看着她没说话,眼神迷离起来,似乎是虚弱到了极点,几欲晕厥过去。
永淳这才反应过来,将小玉瓶里的药膏倒出一大坨,抹在他的腕间:“都怪我,唤醒神识的事改天再说,咱们今天先回去吧。”说着就去扶他。
“好,都听你的。”陌玄就着她的手站起来,眼眸中露出缱绻不舍的神情,伸出一指在她额间轻轻点了下去。
永淳没待反应过来,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