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的那位师父曾说过:在战场上,遵循你的直觉走,一些看似不合理、荒诞不经的决定往往会救你一条命。有的时候,参数、概率分析以及什么数据模型都比不上直觉来的可靠。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匪徒在释放加强版的烟雾弹之后还要选择灭灯,可是很快他的直觉却把他的思绪带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这酒店的地下建筑一共有三个口子。但是这些劫匪却偏偏选择了从他们这里撤退,那就意味着一定是他们事先在这里做好了撤退的准备!
他们在抵达员工区的时候并没有多做纠缠,只是用手枪将拦路的安保人员放倒,之后却没有选择继续突破。这说明匪徒的目的很明确,摆明了就是照着地下二层来的。
另外还有烟雾弹也是一处破绽:这片停车场事先已经被他们清理了一遍。按照规矩,这片区域的每个角落都会检查到,那些在不该出现的位置出现的烟雾弹是不太可能不被搜查到的。
而且自从他们入驻停车场之后,这里就没有外人进出过,所以也能基本上排除这期间被人安置烟雾弹的可能性。
那么这些烟雾弹是怎么来的?或者说这些烟雾弹是怎么逃过他们严密的搜查的?答案基本上呼之欲出了:有内鬼。
这个内鬼利用职务之便,将烟雾弹安装在各个角落,时机成熟之后再用遥控装置将其催动。借着烟雾弹的掩护,劫匪可以趁机逃脱。
再回到熄灯的这个问题上来,明朗想起来这酒店的电房,酒店里面所有灯控开关都在那里面。电房的具体位置他不清楚,但是就设在楼上的员工区。现如今能摸到那个地方只有两类人:一个是匪徒,一个则是自己的同事。
如果这不是匪徒的杰作,那就只能是员工区的同事做的了。目的不为别的:关上灯,正好方便躲藏,以此避开匪徒的火力。
他叹了一口气,想通了这些问题也没用了。现在外面弥漫着那几乎让人窒息的烟雾,他们则龟缩在这车里,再难有所作为。
这一单任务,他们失败了。
他很想知道到底谁是这个内鬼,但是毫无头绪,手里可掌握的线索实在是有限。现在回想,自己的那个坏掉的防毒面罩应该不是意外。
一开始的时候,同事们相互串门,来他这里的就有好几个同事。那其中肯定就有那个内鬼,自己的那个面罩就是内鬼偷偷下手毁掉的。
他记得自己当时就把装备包就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来这里串门的几个同事几乎都碰过它。这个范围太广了,根本就不好排查。
明朗躲在车厢里,隔着车窗听不到那外面的动静,也不知道那两名匪徒到底走了没有。另外他还在想着到底要过多久这里的烟雾才能散掉,这个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束类似于手电筒的光一闪一闪的。
他以为是外面的警察来了,心里还有些激动。可是这手电筒的光只是亮了几下就没有下文了,这让他有些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耳机里面传来一阵响动。有人通过他们内部的频道重复着两个字,像是在呼唤什么人。
对方戴着防毒面具,通话的声音出现失真。他听了好几次,才听明白这两个字是“组长!”
凭着大致的印象,他依稀分辨出这好像是K5的声音。
K5又呼唤了几次组长,都没听到组长的回应。明朗心里一沉:这组长该不会是被烟雾给熏过去了吧?难不成组长的面罩也被人毁掉了?
那K5不死心地继续呼唤,但是组长迟迟没有回应。
K5骂了几句,随后又问道:“还有喘气的么?说句话!”
“在的。”有人回应了,“K7还在!”
“K4在!”
“我是K9!”
K7、K4还有K9都在,但是其余的几个没有搭话。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想说,还是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明朗本来是想要开口回应的,但是他的身体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出了点异样:首先他的胸前位置像是被人重重地点了一下似的,胸腔里面的气一下子就有点顺不上来了,这让他想开口都难。紧接着他的双耳一阵轰鸣,经久不散,尽管这并不太影响他的听觉,但是他现在听声音就感觉像是加了一种效果器,听起来怪怪的。
“还有人么?”那个K5加重语气又问了一句,显然是对只有三个人回应他的结果不满意。见没有人吱声,他有些生气了:“没死的就赶紧出来,躲着干什么?我都已经听到你们的心跳了!”
这个K5很奇怪,这种类似于“诈人”的语术在小孩子捉迷藏的时候经常会用到。那是负责“捉”的人在搜索无果的时候用来动摇“藏”者的心理防线的。K5将这种话用在自己的同伴身上,明朗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和诡异。
“再问一遍!”K5继续喊道,听他的声音,似乎已经被某种愤怒的情绪刺激地有些变了调:“快点出来,大家在一起才好商量事!躲着不见人算什么事?”
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什么?当务之急难道不应该是出去找人么?就在明朗觉得十分不解的时候,又有几个人站了出来。
“咳咳 ……K8,K8还在呢!”
“K6在!”
“我是k,K1!”
“K3,k3收到!”
又有四个人被“诈”了出来。现在加上K5,客区这边九个方阵的负责人已经到了八个。如果不算上组长的话,那么只剩下明朗一个人了。
“k2?”K5发现了明朗的缺席,他似乎很执着于要将大家给凑齐:“K2你还好么?你在哪里?”
眼看着众人归队,明朗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正准备汇报情况的,可是胸口的不适突然增强,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按压他的胸腔,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堵住他的嘴巴。
他将上衣解开,然后把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他的指尖隔着打底衫也能感受到此时此刻他心脏周围的疯狂躁动:那团发丝就像是受到了威胁的蛇,此时此刻那团丝线正在以一种他从未见到过的速度疯狂地在皮肤里面游走。
这团发丝从来就没有害过他。类似的情况他以前也曾遇到过:他在遇到极度危险的时候,发丝就会拼命地将心脏周围缠绕包裹起来,护着他的心脉。
此时,这团发丝正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它正在以它自己的方式来保护明朗!只是它显然应激过度,再这样下去,他会被这发丝给勒死的。
“姐……”他从牙缝中蹦出这么几个字来,“好痛……”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似的,发丝缠绕的力道弱了几分。尽管这只是弱了几分,明朗的感觉却是如释重负。他大口地趴在座椅上喘着粗气,整个人已经脱了力。
“咚咚咚”车窗传来敲击声,明朗抬眼望去,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站在门外,他正趴在车窗上往里看。
“K2?”耳机里面传来K5的声音,“终于找到你了。”
刚刚应该是自己的那一句“姐姐”闹出的动静吸引了K5前来。但是此时面对K5的询问,明朗却没有回答他,而且他还忍不住地往里面缩了缩。
K5就是那个内鬼!
发丝的过度反应告诉了明朗关于到底谁是内鬼的答案。可是同时也带出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实:这个K5的身份绝对不是普通人那么简单。
明朗胸口位置的这团发丝是他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而通过梦境的内容所得到的结论,他和发丝的渊源恐怕要牵涉到数百年甚至千年以前。尽管这听起来很荒诞,但却是实实在在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这团发丝里面藏着一个类似于鬼魂的灵体,他在梦中见过这个灵体的模样:是个婉约美丽的姑娘。他平日里就称呼这个灵体叫“姐姐”。
“姐姐”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没有恶意。甚至有好几次他身处险境,都是姐姐施以援手救的他。而那几次危险经历,他都遇到了非常理的存在。
一次是老家一栋废弃的古宅,他们一帮熊孩子跑进去探险,最后被古宅里面的脏东西缠住,险些把命丢在那里。
还有一次是下水游泳,他差点被水里面的脏东西给拖到水里淹死,也是“姐姐”拼了全力将那脏东西给赶跑的。
……
每次遇到这种有非常理存在的危险,“姐姐”就会现身。而迄今为止,他还没见过有什么样的危险会让“姐姐”反应如此强烈的。
这个K5绝对不是普通寻常的人,他的危险程度怕是比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些脏东西还要高得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明朗才会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让自己离他远一点。
似乎是察觉到了明朗的反应,K5也意识到自己的伪装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举起右手刺向车窗,那车窗就像是纸糊的一样给破开了。然后他将车门打开,一把拽住明朗的腿将明朗拖下车。
明朗以为“姐姐”会做出反击,但是没想到“姐姐”一点动静都没有。K5看穿了明朗的心思,他将明朗的上衣拉开,然后用手指着明朗心脏的位置:“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它没反应?”
“你?你怎么知道?”明朗惊讶万分。关于“姐姐”的存在,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算是家里面也只是认为那是一团发丝。这个和他几步沾亲又不带故的K5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K5却不回答,他将明朗的上衣盖好,说道:“本来真的是想和你做朋友的。但是没办法,我都把我看中的女人跟你分享了,你却不肯把你的秘密和我分享。现在为了宝贝,我也没有继续留着你的理由了。”
明朗有些懵,压根就听不明白这家伙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临死前还有什么遗言么?”K5又说道,“搬来是不打算浪费时间的,但是对你,我可以破个例。”
明朗知道自己应该是活不了了,他心里还有很多困惑,但是时间已经不多,他只能捡最实际的问题来问:“其他人呢?”
K5嘿嘿一笑,然后就像是变戏法似的从他嘴里蹦出形形色色的声音:“在的。K7还在!K4在!我是K9!”
明朗心中了然:原来这家伙会口技,刚刚那些同事都是K5一个人假扮的。想来那些个同事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K5急于想要找到明朗,因为现场只有明朗才是唯一的变数。
“好了。”K5将明朗的上衣拉链拉好,然后站起身来。他从腰间的武装带里摸出一把枪来对准明朗的心脏位置。
“为什么背叛我们?”明朗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背叛?”K5又是嘿嘿一笑,“搞笑,我从来就不是你们的人。”他说罢便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