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风致心头猛地涌起一股酸涩,但他还是强忍着情绪垂下双眸,走过去拉起顾时亦的手道:“我们上去再说。”
开门的时候,那两个袋子的东西还扔在玄关。
黎风致弯腰要去收拾,但顾时亦就将他拉去了一旁,“我来。”
黎风致就这样在一旁看着他,过了好一会,语气决绝的道:“顾时亦,以后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顾时亦刚刚拿起酸奶的手指顿了顿,头上像被什么东西猛不丁的砸了一下,眼前开始不断发黑。
“我只是一个连还房贷都要勒紧裤腰带的小经纪人。”黎风致逼着自己说足够残忍的话语,“我没精力更没资格陪你们这种人玩。”
“我们这种人……”顾时亦语气嘲讽的重复了一遍,然后摇晃着站起身道:“所以在你心里,我和苏淼是一样的人对吗。”
“难道不是吗。”黎风致道:“顾时亦,在我这里,没有浪子回头这一说。”
每个跟坏男人在一起的人,都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个。
特殊到能让对方为自己收心,从此变得深情而专一。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就算是有,也不会是他黎风致。
他知道那种新鲜到敷衍的过程,往往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可此时的他并不明白,哪怕是左右摇摆的船只,也会有想靠岸的一天。
顾时亦心里苦涩到了极致,明明满是黯然,但他却看着黎风致低声笑了起来。
“不管我再怎么认真,你从头至尾都没相信过我。”他眼中带着偏执和脆弱,“我顾时亦在你黎风致眼里是不是像个傻逼?”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手用力的捏住了黎风致的肩膀,“我连怎么带你回家都想好了,可你每次都在疏远我,每次,每次都是。”
黎风致狠心推开他的手,用微颤的嗓音道:“我就是不想再那样狼狈了不可以吗?还是在你眼中,我这种人连尊严都不配拥有?”
顾时亦只觉得胸口疼的喘不过气来,缺氧的感觉让他四肢又冷又麻,“黎风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还是说苏淼就他妈让你那么难忘?!”
黎风致的瞳孔猛的紧缩了一瞬,喉间强烈的哽咽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他不说话,落在此时理智全无的顾时亦眼里,就是默认。
就像小红说的那样,他吃亏永远就吃在这张嘴上。
哪怕是满心的痛楚都快要将他击垮,但他却依旧死死的攥着拳头,面无表情的道:“黎风致,你活该被人甩,你就只配让苏淼那样对你。”
黎风致心头一片仓惶,但又像是从绝境中解脱了一般,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双眸平静的道:“说够了吗,说够了就走吧。”
话音落下,他就转身走去了卧室,然后关上了房门。
顾时亦看着那扇缓缓阖上的门,一股戾气油然而生,他一脚狠狠踢向地上刚收拾好的那个袋子,里面的东西顿时飞的到处都是。
这满地的狼藉,仿佛是在嘲笑他这份彻彻底底的心动。
在黎风致看不见的时候,顾时亦的眼眶终是红了起来。
他用力的在眼睛上抹了一把,然后蹲下身从另一个袋子里将枣泥馅饼拿了出来。
顾时亦走到餐桌前,轻轻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上面。
看了全过程的小红,此时也是满心无奈,耷拉着脑袋沉沉的叹出一口气。
要是经纪人能看到她就好了,这样她就马上冲进卧室告诉他:你的小奶狗虽然说话伤人了些,可你别不要他呀。
顾时亦下楼后,站在车边掏出了烟盒。
可等他将打火机盖子打开的时候,右手却抖的连烟都点不着。
这一刻,他忽然无助地发出一声呜咽,然后抬起胳膊遮住眼睛,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自这天起,顾时亦就再也没来找过黎风致,整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连一条信息都没发过。
黎风致在家待了一天,隔天告诉谢呈远自己要去G市,但对方却告诉他录制地点在深山老林里,去了也只能像其他明星的经纪人一样住在市内。
最后黎风致没去,但却拼命用工作充实自己,累到每天一躺在床上就能睡着。
四天以后,景绍辞和晏子修结束录制,回到B市。
从机场出来的时候,两人身后还有其他两组明星嘉宾,每个人看上去好像都瘦了不少,不仅如此,就连精神状态也很憔悴。
虽然说录节目确实很累,但每个人都带着这种掩饰不住的疲惫,确实有些奇怪。
上车以后,黎风致有些担心的问道:“子修,这次的录制是不是很辛苦?”
晏子修神色倒是一如往常,淡然的道:“还好。”
景绍辞转头看了他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了他受伤的手指上。
黎风致此时还不知道是两人是一起录制的,还以为景总是特意去N市接的晏子修。
回去的路上,他简单的说了说后半个月的通告,并让晏子修这几天先好好休息,空闲的时候看看邮箱里的剧本。
临下车的时候,晏子修像是话里有话的问道:“黎经纪,我离开的这几天,你可有发生何事。”
黎风致的表情先是僵了一瞬,然后笑着道:“没有,就是一直在工作。”
还在嘴硬。
就连景绍辞都能明显看出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晏子修通常不愿勉强别人,见黎风致不愿说,他就没有多问。
到家后,知道两人今天回来的谢莞歆,亲自做了一大桌菜欢迎两人回家。
这次景封易特意没劝,谁让没良心的儿子为了谈恋爱,让他都没时间陪老婆。
景绍辞和晏子修硬着头皮刚吃了两口,就听谢莞歆问道:“修修,你和小辞在节目里有没有穿我准备的睡衣呀。”
一提起这个睡衣,晏子修就咳了一声,然后道:“穿了。”
谢莞歆立刻弯起了眼睛,笑着道:“是不是特别可爱?”
说到这里,景绍辞放下筷子问道:“妈,您是不是把我们两个的尺寸弄反了?”
谢莞歆眨了眨眼睛,“没有啊。”
景绍辞怀疑人生的指了下自己,“所以我,原本就是白色小猫?”
“对啊。”
晏子修克制的抿了抿唇,毕竟当面取笑别人是不好的行为。
景绍辞本来想问为什么,但理智告诉他,母亲的答案他可能接受不了。
好不容易吃完饭后,晏子修回到房间就拆开了左手上的绷带。
景绍辞见状便道:“我来。”
“无事。”晏子修抬头看着他道:“你身上也有伤,我自己来就行。”
之前发生的那件事虽然有惊无险,但对于其他嘉宾来说足可以说是死里逃生,没回来的那两个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见他的神情有些凝重,晏子修故意岔开话题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徐麦桐有些心悦你。”
不止是徐麦桐,录到后面两天,就连李思若也对对方格外殷勤。
景绍辞一听这话,表情果然发生了变化,他先定定的看了晏子修几秒,然后微挑眉梢道:“你吃醋了?”
晏子修露出一抹疑惑的神情,“没有啊。”
还说没有,你都蹙眉了。
自以为掌握所有情况的景绍辞,认真的看着他道:“我是不会喜欢她们的。”
“我知道。”晏子修点了点头,很自然的接话道:“因为你不……”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被对方用大手捂住了嘴。
“你不用反复强调,我就是三魂七魄俱在,也不会多看她们一眼。”景绍辞咬着牙道。
见对方乖乖的点了下头,景绍辞这才松开了手。
晏子修准备开始从指尖拔毒的时候,生怕景绍辞又开始纠结他受伤的事,于是道:“你说黎经纪可是又被顾时亦烦扰了。”
注意力一直放在他左手的景绍辞,果然面无表情的抬眸道:“时亦是真心喜欢黎经纪的。”
晏子修指尖一顿,停下道:“是否真心,岂可凭外表而论。”
有些人,明明只有两分真心,亦可现出十分来,这便是凉薄。
景绍辞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时亦不是?”
“观相。”晏子修淡然的道:“顾时亦红鸾未动,便足矣说明他没有动情。”
“晏子修,难道你事事都要凭玄法定论?”
景绍辞语气中莫名存了三分火气,让晏子修有些不解,“难道非要黎经纪亲身去验证,最后落得遍体鳞伤的下场才算结果?”
景绍辞看着他,“你就是仗着自己有这一身本事,永远都不肯听我的话。”
话音落下,他就起身朝外走去,然后用力的关上了门。
这一场架吵的莫名其妙,但也不算没有原因。
景绍辞心里有气,在顾时亦和黎风致这件事上不过是迁怒。
他气晏子修从来都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为了什么狗屁师训,连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
更气他受了伤,连声疼也不说一句。
晏子修永远都是这样,仿佛这世间任何人都不值得他放心依靠。
两人吵架的这晚,景绍辞是在客房睡的。
隔天清晨,晏子修天没亮就出了门。
这世间的佛寺,有对俗客寺门大开的,自然也有在山中苦修的。
晏子修在路上足足走了半日,临近太阳落山之前,才到了一处破旧的寺庙前。
他抬手敲了敲门,略等了一会,一个年幼的小沙弥开了门。
虽是年幼,但一举一动都很有规矩,小沙弥对晏子修合掌行了一礼,然后道:“施主,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晏子修对他淡淡的笑了笑,然后道:“可否求见此处住持?”
小沙弥犹豫了一下,然后道:“请稍等。”
说完这话,他就向里面跑去,嘴里还叫着师父。
听到这个称呼,晏子修神情恍然了一瞬,然后垂下了双眸。
等了三五分钟,一位胡子斑白的老和尚走了出来,交谈几句后,就将晏子修请了进去。
晚些还要下山,进去坐下后,晏子修便开门见山的道:“大师,可否借贵寺大殿香炉中的香灰一用?”
他不是为自己要的,而是为景绍辞。
老和尚眉目慈祥的看着他,转着佛珠道:“可以。”
对于对方的这份爽快,晏子修微微有些讶异,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道:“贵寺于此处苦修,应是不在意那些钱财之物,所以晚辈……”
“在意的。”
晏子修刚准备从背包中拿出从竹缘斋半抢来的古佛经,结果老和尚就笑容可掬的说了这三个字。
他怔了一会,然后语气不确定的道:“那晚辈,捐些香油钱?”
老和尚笑容加深,“多谢施主。”
这话说完,一旁年幼的小沙弥也露出掉了几颗的牙齿,冲他笑了起来。
晏子修莫名眼眶一酸,然后低头道:“这是晚辈应尽之责。”
因这处山庙距离城市较远,这里的和尚也只有一部仅可以打电话的手机,所以他跟主持约定后天将现金送来。
将用砂纸包好的香灰放到背包中后,晏子修冲主持微鞠了一躬,然后就准备下山去了。
就在他走出山门的时候,老和尚忽然开口道:“施主,一念放下,方能万般自在,阿弥陀佛。”
晏子修微微回头,低声道:“多谢大师指点。”
他虽是这样说,但只有晏子修自己知道,那一念,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回到家后,已经是深夜两点。
他原本以为家里人已经睡下,没想到刚进门,就看见景绍辞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两人昨天刚吵完架,现在的气氛就有些尴尬。
“有没有吃饭。”过了一会,景绍辞神情冷漠主动问道。
晏子修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然后道:“还未用过。”
景绍辞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朝厨房走去。
十几分钟后,一碗牛肉面放在了他面前。
“速食的,我只会弄这个。”
虽然景绍辞的语气很生硬,但晏子修还是对他笑了一下。
景绍辞不自在的偏过头去,可表情却变得不那么冷了。
等晏子修吃完面放下筷子的时候,一直坐在他对面的景绍辞开口道:“时亦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