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警兆,为何却无杀气?看着面具人越走越近,王一心中古怪,亦是连连皱眉。
他倒是不惧对方暴起发难,只是光天化日,一旦动手,伤及无辜不说,社会影响同样太坏。
何况他这次可不是奉旨行事,当街杀人,就算只是自卫,也要有所顾忌。而且考虑到双方的身份,一旦官方下场,后面更有无穷的麻烦。
怪人已经走到王一身前不足三步之处。
对于王一这种大高手来说,十步之内,已经无敌,何况三步?真要动手,王一有自信可以一击必杀。
可是怪人到了身前,突然就不动了,手中的傩戏也跟着停止。
周围拍照的游客见到素材没了,也纷纷好奇朝着这边望来,不过涉及到民俗,大家不约而同地没有多嘴出声。
喧闹声戛然而止,连时间都感觉慢了下来。只有风轻轻扬,云缓缓飘。
王一和怪人视线相对,脸上不悲不喜,没有一丝作为当事人的自觉,反而更像是一位普通的看客。
“唰……”
就在王一猜测对方有什么用意之时,怪人忽然一动,手中表演工具纷纷收起,随后又变戏法似地捧出一根洁白的哈达。
“轰!”
人群瞬间喧闹起来,乐器声、锣鼓声也达到了高潮,好似刚才的陡然沉寂,不过是为了此刻的陡然宣泄,故意先抑后扬罢了。
无数彩纸迎风落下,又纷纷飘扬,更将这股无形的热闹,衬托出十分艳丽的色彩。
“啪啪啪……”一阵阵掌声,来自于周边看热闹的游客。
见诸于课本中的哈达,代表着藏族人民的友情与热情。游客们脸上都露出了真心祝福的表情,好像这已不仅仅是一根哈达的事,而是汉、藏两个民族友谊的见证。
怪人双手捧着哈达,直直盯着王一,似乎在等待对方低头,再披上对方颈肩。
可是几秒钟过去,王一腰背依旧挺地老直,没有一分要低头的架势。
一根平平无奇的哈达,藏区友谊的象征,此刻却仿佛变成了二人较技的战场。
众目睽睽之下,虽然不是打架,但怪人的目的已经很明显,就是要逼王一低头。
面对无数游客们犹疑的目光,王一眉头一挑,状若无事,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怪人。
呵呵,想道德绑架,把我架到火上烤?只可惜我脸皮厚,偏偏不吃你这一套!
游客们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似乎对王一不主动接受哈达的行径颇有微词。王一只当没听见,眼睛一瞬不动地看着前方。
终于,怪人在对峙之中先败下阵来。他踩着高跷,迈步上前,即便王一的身高接近两米,轻轻弯腰,还是能够将哈达披到对方肩上。
王一一动不动,任他施为,面具后却传来一道极细的声音:“你很不错,这世上还从没有人敢拒绝我的善意!”
王一头微微一偏,侧向他耳边,亦是淡笑道:“这不就有了一个?”
怪人披哈达的动作一僵,随后直起身来,又将傩戏的工具拿了出来,在空中喷出一条长长的火龙。
“嗷……”
“啪啪啪……”
一条火龙喷出,气氛瞬间推到了一个新的高潮,游客们纷纷开始鼓掌。虽然刚才王一不给面子,搞的场面有些冷,但还是阻挡不了游客们自嗨的心,他们自发当起了气氛组,有些感情丰富的,只怕已经在心中喊出了那一句。
汉、藏友谊万岁!
怪人摇着手中的转经轮,跳着奇怪的舞步,离开了王一身边。
由于是大白天,鬼面具也不是那么恐怖,更多的反而是一种神秘感。
又一波彩纸飘下,怪人越过王一,几分钟后,就只能看到一个远远的背影。
游客三三两两往怪人方向追去,只有王一还立在原地,脸上表情有些冷峻。
他用手捏了捏脖子上的哈达,这哪里是什么友谊的象征,分明是夺命的缰绳。
对面敢如此明目张胆来找自己,除了耀武扬威之外,只怕就剩下警告的意思了。
不低头,就去死?
呵呵……来的可真快啊!
王一嘴角露出冷笑,他现在就是想去死,阎王敢收吗?
王一转身离开,忽地顿住身子,偏头朝一个方向望去。视线凝如实质,若飞讯射急,跨越千里而不损其威严。
百米外一处位置极佳,视野开阔,由汉人开的藏区茶楼内。
坦巴桑布蹲坐窗边墙壁后面的地上,举止不雅不说,更毫无风范地拍了拍乱跳的胸口,心中不由有些惊骇。
隔了这么远,他难道发现我了?
王一只看了一眼,若有所思,这才转头离开。
坦巴桑布悄悄从窗户下沿往外瞟去,街上已经没有王一和怪人的踪迹。
坦巴桑布长呼一口气,嘴角露出轻笑:“好戏要开场了。”说着,他眼睛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没有想到摩古谈居然和黑教的人混在一起,嘿嘿……这个事若是让宁玛派各位上师知晓,后院只怕要着火啊!”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当年第一次佛苯相斗,就数古宁玛死的最多。后来朗达玛灭佛,苯教公报私仇,专杀红教之人。此后一千多年来,红黑相斗不计其数,两派关系更是势如水火。
无论是红教还是苯教,死在对方手里的门人弟子,名字写上三天三夜,只怕都写不完。这是延续了千年的血仇,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调解的了的。
即便到了现在,由于国家管控的原因。不能再大规模地私斗。但两派私下见面,依旧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经常有打死打伤的事件发生。
这也让分管藏区宗教事务的官员们十分头疼,本来宗教事务就挺麻烦的,再加上一个少数民族属性,定性就更加复杂了。
不过这两派心里还是有些逼数,知道惹了谁都不能惹官方。两家各打各的没问题,但是什么后果都必须自己担下来,不允许把麻烦推给官方。
这才是两派干了那么多仗,官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下重手惩戒的原因。
没办法,这两家主打的就是一个懂事!真要犯浑连官方面子都不给,那就让社会主义铁拳教教你,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但不管如何,种种事实都透漏出一个信息,宁玛和苯教是仇人,是打生打死的仇人,是不可调和的仇人。
只是现在,摩古谈身为红教之主,居然暗中和苯教勾结,视宗门血仇于无物。这个事情要是传扬出去,本就人心不齐的宁玛派,只怕顷刻间便会分离崩析。
没想到,只是小小“驱虎吞狼”之计,竟然炸出了这样一条大鱼。
摩古谈啊摩古谈,合该你这这一辈子都没有“世尊”之命!
想到这里,坦巴桑布心情不由有些畅快起来,他忍下放声大笑的心思,静悄悄离开酒楼而去。
…………
王一临近中午的时候才返回酒店,隔老远就看到了在门口逡巡不定的宝日格,宝日格此时恰好也看到了他。
“王哥!”他连忙打了一声招呼。
王一淡定点头:“你怎么来了?可是坦巴大师有了消息?”
宝日格露出几分喜色:“师父同意了拼一把。哈哈,王哥,我们又能并肩作战了!”
王一轻轻一笑:“咱们是几方之内实力最弱的,现在才算考验开始。路途唯艰,同心协力才能到达终点。你只怕要多多费心!”
“嗯!”宝日格重重点头,随后他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变换不定,表情欲言又止。
王一眉头一皱:“有话就说,你我现在已经是盟友,有什么是扭扭捏捏,不能直言相告的吗?”
宝日格脸露尴尬,说道:“王哥,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个事也算师门之耻,我不知道怎么说……”
王一没好气道:“那就长话短说!”
宝日格整了整脸色,沉声道:“昨晚你离开酒店之后,师兄半夜也鬼鬼祟祟跑了出去。师父令我暗中拦截,可我本事太低,没有拦住。”
“现在师兄还没回来,我怀疑他是去给摩古谈通风报信了,可是师父要我不要乱说,免得惹祸。但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要提前给你说一声。虽然现在默朗钦莫大会全国皆知,他们明面上不敢乱来,但摩古谈势力极大,就怕他暗中下手。”
王一听完,点了点头,皱眉道:“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宝日格不想对方反应这么淡定,也是愣了一下,随后醒悟过来,准备告辞离开。
只是走的时候,他脸上表情依旧有些复杂,似乎有言犹未尽之感,但想了一下,到底还是转头走了。
王一则回到房间,静心打坐,耐心等待麻烦上门。
先前还在犯愁用什么方法破开局面,这不转眼就有人把刀递手里了吗!
会是今天街上那个怪人吗?
就不知是摩古谈的人,还是幕后黑手的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一心态无比放松,甚至隐隐期待这次来的敌人,水平一定要高一点,够自己打个痛快。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满心期待的敌人并没有出现。王一缓缓睁眼,轻蔑一笑,随即准备去弄点东西吃。
可刚要起身,不知怎地又重新坐下,目光洞向门口,心绪微微起伏。
来了!
“砰!”一声巨响。
门被人从外面暴力破开,王一眉头一皱。
藏边刺杀风格都这么糙的吗?真就一点影响都不顾了呗?
“唰!”
王一闪电出手,抓住刺过来的一把短刃。他以肉掌相接,将整个匕首都包裹在掌心里。
刺客蒙着黑色头套,但露出的双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匕首乃是乌金打造,削铁如泥。这人竟敢空手来接,看我不割断你的手指。
心念所至,手下加力往前一送,随后又使劲往后一拔。一前一后,用尽全力,就是熊爪都得削掉半个下来。
可很快他就发现,匕首在对方手中居然纹丝不动,好像陷进了一团凝固的水泥里。
刺客咬咬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王一依旧云淡风轻,眼角含笑盯着他,手上仿佛没有用出一丝力气。
刺客见这模样,哪里还不明白自己遇到了硬茬子,心弦一颤,脱手便逃。
可身子一转,竟没转过去,原来是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被对方捏在了手中。
刺客脸色顿变,抬脚便踢。王一冷冷一笑,挥指一弹,就像平日里给人弹脑瓜崩一样,一指弹在对方腿骨之上。
轻微的“咔嚓”骨裂声传入耳朵,一股剧痛钻进心底。
刺客刚要痛呼出声,忽觉眼前一黑,王一蒲扇大的巴掌已经拍到脸上。痛呼声还没叫出来,就已经被一巴掌扇回喉咙里。
此刻那刺客只觉眼冒金星,口鼻一阵腥甜。他心中惧意升起,知道以王一的力气刚才绝对是留手了的,不然就这一巴掌,足以把他脑袋拍碎。
“饶命!”刺客一声大叫,满嘴是血。
普通话这么标准?王一心中微动。
刺客以为王一会投鼠忌器,询问幕后黑手的事。结果一抬眼,正对上王一一双泛着冷芒的眼睛,以及咧开嘴笑的森白牙齿。
由于‘四十齿相’之故,王一一口牙齿极为细密,平时不显特殊,但若敞开来看,则跟怪物无疑,着实令人胆寒。
刺客只觉眼前之人变成了恐怖的恶魔,浑身颤抖不已,大声叫道:“我可以交代谁是幕后黑手!”
王一闻言,靠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不需要,我可以自己去找!”
“啪!”
又是一掌拍在他脖子上,刺客“呃”一声,歪倒在地。
王一将对方横拎在手中,从四楼一跃而下,空中单手抓住二楼窗沿,减缓一下阻力,这才咚地一声落在地上。
他转身望向街头方向,此时月朗星稀,一个黑衣面具打扮的男人,正缓缓朝他走来。
“我的信使可还满意?”
王一似乎并不惊讶,闻言嘴角露出一丝笑,将手中人扔到对方脚边,说道:“你来了!”
黑衣人低头瞧了一眼,轻笑道:“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