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有时候直觉系真的可以丝毫不讲道理就能直接抓住真相。
然而泷夜一表面还是若无其事的,“没有的事,松田哥你也太高看我了。”
“我哪敢低估你泷夜一啊,几天不见就能把自己整进医院,出息得很!”松田阵平把墨镜一摘折在手里,毫无遮挡的脸上浮现出几丝再也压抑不住的怒意。
他一双冰蓝锐利的眼睛仿佛埋藏着即将爆发的火山,话既一开头便愈发收不住,“你当年为了救人冒着风险捧着炸弹的时候好歹还知道跑到我们面前求助,昨天情急之下救助那孩子我也算你见义勇为意外负伤……”
松田阵平说着越过萩原,单膝跪上床边直接一把揪住青年大开的衣领,在对方震惊失神的功夫里粗暴拽松第三颗扣子,密密麻麻又斑驳的新生瘢痕于刹那间就闯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中。
“后背的贯穿伤是抢劫犯捅的,那这些——是怎么来的?!”
松田阵平高昂着质问的声音带着颤抖,紧攥着住院服衣领的拳头骨节泛白:“经历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才活到现在——你现在在干什么啊?!你这个……混蛋!!”
萩原研二在青年白皙到不正常的皮肤暴露大半时同样看清了刻印其上的累累伤痕,瞳孔失神一瞬,也忍不住握紧了双拳。
但他好歹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某方面比松田阵平能更冷静上一些。因而在迅速反应过来以后,萩原研二伸手就把快要将病号压倒的幼驯染给硬生生扯回到地面。
“好了好了,冷静,小阵平冷静!你别这样,这种事夜他自己肯定也不想的……五条君还在一边看着呢!”萩原研二苦笑安慰。
真是的,既然知道夜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就不要再随便刺激他了啊!
松田阵平喘息得厉害,怒火攻心导致他那张平日里发冷的俊脸泛红大半,但好说歹说是被劝住在一边握拳站定了。
他倒也没彻底被愤怒冲没了分寸,否则刚才就不会顾忌着力道去解泷夜一的扣子,而是直接凭借力气彻底撕扯去崩掉衣扣了。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要担心那家伙身上未愈合的伤口!!混蛋!
越想越气的松田阵平索性头一扭看向房门口的方向,不出声了。
萩原研二无奈扫过卷毛幼驯染的身影,叹息着将复杂意味的目光重新转向病床上,“夜,抱歉,小阵平他太激动了,但这次也是你做得太过……夜?”
因为刚刚松田阵平的突然爆发,金眸青年的手为防自己被压倒而下意识的支撑在身后,此时面对松田阵平不情不愿的被迫偃旗息鼓和萩原研二的安抚,却好像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般,眸光怔然的望着空处。
那是方才松田阵平停留过的地方。
“夜……?你没事吧?”
萩原研二看着没有反应的苍白青年不由得担心。从他们认识泷夜一以来,还从来没在他面前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夜是不是被阵平吓到了?
另一边本来打定主意暂时都不要理会某个混蛋的松田阵平却又在听不到混蛋本人的回答时忍不住侧头用眼角余光偷偷瞥向病床。
一时上头烧得火热的心骤然冷静了一半。
糟了,是他刚才骂得太狠了吗?明明在来之前和萩约好了不能太凶的,可是一看见那些伤疤他就……可恶,这家伙究竟是在想什么啊!
旁观一出别人替自己出气好戏的五条悟见状也跟着严肃了神情,靠近些许沉声唤道:“夜?”
因着青年有伤,萩原研二不敢上手摇晃。眼见着泷夜一半晌都没有反应,他刚准备在青年眼前摆摆手进一步把走神似的青年叫醒,忽然听见面前人微若蚊蝇般的呢喃。
萩原研二和五条悟对视一眼,默契的止住了所有话语,同时侧耳倾听。
双眼失焦的青年望着床前的空处,却像是穿越时空看到了另一番景象似的,嘴里的低语也像极了是在和另一时空的某人进行的对话。
“……可是阵平,对我来说……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泷夜一微微勾起唇角,笑容如隔云雾,却又夹杂着一份真实的温柔,“保护自己认可的朋友,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松田阵平缓缓睁大双眼,视线与那双出神的金眸相汇:“我……才不管……这样那样的大道理。”
他像是脑子里突然多出来某段台本,进而本能的开始念词。但大概是这段台词过于符合当前语境,松田阵平开始时尚且有些迟疑的话语便不由自主的沾染上几分真情实感。
“——被一无所知的留下,难道你以为那样我们就会没心没肺笑呵呵的顺利过完牺牲你才换来的一辈子吗?”
仿佛被这声发自肺腑的震颤质问惊醒,金眸涣散的青年恍然回神,俯身猛然喘息。
他的动作幅度极大,恍若在被松田阵平声声掷地质问着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呼吸,直到此刻清醒过来才得以自由的大口吸纳吞吐着微凉的空气,甚至呛出几声细碎的咳嗽。
萩原研二旁观全程两人貌似莫名其妙的对话,心中若有所觉,现下见青年突如其来这般剧烈反应,明白那种异常应该已经结束,连忙上下轻抚泷夜一的胸口帮助青年顺气。
松田阵平忍不住跟着靠近道:“你这家伙也还记得?”
五条悟身形微顿。
然而作为另一位当事人的泷夜一却神色迷茫,轻喘着抬头看向他,眼神纯然不解:“……什么?”
他环顾四周,用手掌抵住太阳穴揉上几圈,一截棱角分明到清冷的腕关节在空中划出几道半弧。
“抱歉,我刚刚可能有点走神,松田哥你说什么来着?”
萩原研二欲言又止。
就在他犹疑的两三秒里,金眸青年好似已经回想起来几人原先的话题进程,旋即十分干脆利落的拢起衣襟低头认错。
“啊,我想起来了。对不起松田哥,还有萩原哥,我昨晚答应过透了,今后会尽可能避免再次发生这种事情。”
“让你们为我担心了,对不起。”
“……”松田阵平顿时哑火。
向来懂得话术套路的萩原研二却不放心,“你指的‘这种事’是哪种事?”
是指那些自伤,还是被抢劫犯意外捅伤?
泷夜一不避不让,态度坦然直白:“是指自残这种事,我以后会尽量避免走到这步的。”
无论是昨晚第一个发现这个事实的降谷零,还是得知消息以后登窗拜访的五条悟,以及心中满是担忧的萩原研二,还有一个再怎么生气也没有不管不顾一股脑儿将之宣泄而出的松田阵平——
他们都默契的避开的某个不容辩驳毫无转圜余地的敏感词汇。
而现在,这个词汇从泷夜一本人的口中就这么被讲了出来。
实事求是,也不给任何人产生侥幸心理的机会,盖棺定论的告诉他们——没错,那些混乱又狠辣,完全没有当事人反抗痕迹的伤口,就是泷夜一亲手所为。
而且也没办法保证今后就彻彻底底不会再有了。
“真是……”萩原研二叹息,却也清楚某些事是一时之间强求不得的,“败给你了。”
泷夜一肯为他们做出最大努力,这就已经代表着让步。
起码青年有在传达出自己在意他们的讯号——萩原研二觉得这大概是一种无声的求救。
他们接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小降谷叮嘱的那样:不要为夜带去任何负担。
至于心理医生……
在这个话题被萩原研二委婉提出时,一个连发丝都充斥着活泼气息的白毛脑袋凑了过来。
“欸欸?需要心理医生的吗?那交给我吧!我们五条家家大业大,心理医生也是有着二十年行医执照的顶尖专业人才奥~”
五条悟单眨眼睛,满脸自信:“夜如果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联系我哦!包您满意!”
泷夜一沉默片刻,最终在三人各自紧盯的复杂视线中轻轻颔首。
救命,五条家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心理医生,如果有的话御三家恐怕就不会脑子迂腐封建迷信成那种模样了。
这行医二十年的顶尖人才,他怎么听都觉得是五条悟在自卖自夸。
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显然不清楚这背后的圈圈绕绕,看他这么信誓旦旦振振有词,半信半疑着双双走进五条悟挖好的深坑。
“那等这次的伤口养好,夜你就跟着五条君去找他家的心理医生看一下。”松田阵平一锤定音,不容置喙道,“在那之前,我和萩会轮流每天来查岗,要是在得到医生同意前你擅自出院……”
不等他说出威胁,泷夜一就抢先点头答应。
话说现在这家医院也是悟说的算来着。
严格意义上来说,自从上次在高专里达成那个约定,五条悟就已经成为他的共犯了。
毕竟一个真正的犯罪分子,五条悟不能指望他消失大半个月老老实实去养伤。更何况还有家入硝子这个顶级医生在高专。
泷夜一表示眼下完全可以顺着面前气上头的双子,因为他有办法在不违背今天给出承诺的情况下完成自己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