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的心中掀起多少惊涛骇浪他人不得而知。
泷夜一只听电话那头的清朗男声语调明快,却又难以遮掩其本质的可靠沉着,整体听起来完全没有异样情绪展露。
“你好,冒昧致电还望泷君见谅,我是安室透。”男人语声微微停顿,似乎是特意留给泷夜一一些消化时间,过了三四秒后才继续说完这段完整的自我介绍:“大概有人之前向你提起过我。”
听闻对方言语中提及自己熟悉的朋友,金眸青年语气中原本就不易察觉的客气疏离一下子如云烟般消散,洗尽铅华留下的只有像湖上秋日一般温暖宁静的真诚。
“原来是安室先生,松田哥已经和我说过了……那么,有什么事是我能为安室先生略尽绵薄之力的吗?”
“实话实说的话……这通电话能被你接通,其实我的问题就已经解决了一半。”男人的话语微不可察停顿,“但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我可能需要和泷君见面确认一下。”
转而他哈哈笑道:“真是惭愧,我们才刚刚认识就要麻烦你了。”
泷夜一忽略对方轻微加重的“刚刚认识”四个字,微笑的神情同样毫无破绽:“见面这种事,也只是交到新朋友的必经之路啊,算不上什么麻烦。只是有一点我得和安室先生提前说明。”
金眸青年环顾四周仿若近在咫尺的碧蓝天幕,语气忍不住有些复杂:“我现在不在东京,正在被朋友拽去短期旅行的路上……最近这两天应该是没办法和安室先生见面了。”
真应该让降谷亲眼瞧一瞧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接到他电话的。
“啊没关系的。”电话那头的男人爽朗笑道,“其实我现在也不在东京,本就是打算之后再约的。”
这么巧?金眸青年哭笑不得:“那就等安室先生忙完手里的事以后,这样可以吗?”
“好,到时候我会提前再联系泷君。”
敲定下未来约见这件事,金眸青年率先挂断电话。
另一边,金发黑皮的俊朗男人沉默着听了一会儿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而后才动作极缓的将举在耳边的手机放下。眼睑微垂,复杂难懂的目光停留在屏幕中那串号码上许久。
直到身后巷口传来下属小心翼翼的呼唤:“降谷先生?”
于偏僻小巷光影中孤身而立的金发男人回身抬眸,眼中已然变成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平静:“来的路上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吧,风见?”
——
等泷夜一三人抵达京都时,天边的光景已从清清爽爽的湛蓝画幕化为灿烂夺目的橘橙火光。
由五条大少爷积极买单,三人先是一起前往商业街各自挑选了宽松舒适的浴衣,后又结伴一同走进了某家消费水平足以让世间绝大部分人都瞠目结舌的豪华酒店中。
然后在准备一起沐浴更衣时产生了小小的分歧。
“五条君和夏油君同去吧,我就不去了。”金眸青年歉意道,“我在房间里换好衣服等你们。”
夏油杰诧异:“那样子泷君一个人呆在这里会很无聊吧?”
“不会,我到处旅行时也常常是独自一人啊。”泷夜一笑了笑,“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做这种事,让你们扫兴了,真是抱歉。”
他们两个一人一句的功夫,五条悟已经走到了房门前。
白发柔顺散下后隐约遮挡住那双惹人注目眼瞳的最强闻言摆了摆手,一反常态的没有撒泼纠缠:“这有什么可道歉的。”
“杰,走了啦,夜害羞了害羞啦~咱们两个去温泉浴池里泡一会儿,房间里的这个小温泉就留给夜咯——话说杰你该不会是不舍得让夜独吞吧?”
五条悟定的这间房是酒店顶配,自带一个两平米大的私人温泉池。
夏油杰无语:“又不是我掏钱,当然是你这个金主说了算。”
璀璨六眼不经意般扫过金眸青年的右肩,五条悟表情欢欣:“那杰就快点啦,磨磨蹭蹭的小心被金主踹掉换人哦~”
夏油杰慢吞吞挪了两步,“‘给点阳光就灿烂’这句话是为悟你创造的吧?”
“哎呀!”五条悟挑眉,一把拽过故意磨蹭的丸子头青年,拉开门头也不回就往外走,“杰你是年纪大了快要变成老头子了吗?为了尊老爱幼我给你定做一把檀木拐杖怎么样……”
随着隔音良好的房门重新关合,逐渐走远的二人这才拉开彼此间嬉闹的距离,不约而同收敛了笑意。
夏油杰回头望了一眼,“你打算就这样一直保持这种状态继续下去吗?”
任由泷君一无所知的扮演着曾经真实的自己,而他们什么都不做,对真相心知肚明却并不挑破,以图维持三人之间这种虚假的友情吗?
“怎么可能。”五条悟脱口而出,但下一刻伴随而来的却是不知还能说些什么的沉默。
粉饰太平的虚假关系经不起任何拉扯,比蛛丝还要容易断折——他当然知道欺骗自己这种事有多么愚蠢。
可是,那他要怎么做?
挑明自己其实知道青年如今的真面目是一名犯罪者,让他不必把演戏这套用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呢?
先不说意识到身份暴露后的夜还会不会选择冒着风险继续停留在咒术最强者身边,就说如果那个组织背后的操控者发现了夜在伪装时露出马脚,会不会做出对夜不利的事情呢?
如果一切真如太宰治所言,那五条悟最需要防备的便是泷夜一本人。
被强行刻印在脑中的忠诚会令青年不顾后果,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上报吗?
五条悟站在这张无形赌局桌前,迟迟不敢下注。
白发最强容颜精致的脸上罕见的失去了所有表情。夏油杰哪里会不清楚这人患得患失的担忧,心下叹气,抬手拍了拍这人的肩膀。
最终,五条悟轻轻吐出几个字。
“……再等等吧。”
而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内,褪去上衣的金眸青年指尖拂过肩头绷带,面容沉静幽然。
有一道鲜为人知的机械音正一字一句在其脑海中宣告着。
——[检测到宿主疼痛值已超出正常阈值四倍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