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降谷零皱眉,“Martell为了救你而负伤,这才是你心软的原因吗,景?”
诸伏景光张了张嘴,本应有条不紊客观分析,反驳对方的先入为主,却在看到金发友人满脸焦急的疑惑时,微微恍惚了一刹。
这一幕,似曾相识。
梦中的自己沉郁颓废时,降谷零也是这样站在自己面前,紧皱着眉心问他:“景,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吗?”
以为自己很好的保持住了清醒,结果却还是受到影响了吗?
诸伏景光忽然失去了据理力争的欲望。或许让比自己更加理智冷静的zero亲自去判断夜的相关事宜,才是正确的做法。
“……算了,大概是最近的梦有点儿奇怪。”诸伏景光摆手。只这几个呼吸的功夫,青年就肉眼可见的疲惫了许多:“就当我没说。zero应该会做出最客观的评价,由时间去证明看看吧。”
“等一下,景。”降谷零一滞,“你刚才提到了奇怪的梦?”
“嗯,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诸伏景光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在与好友对视时,从降谷零眼中捕捉到一抹与自己内心甚是相近的某种情绪。
一种荒谬的共鸣感闪过心头。
猫眼青年下意识脱口而出:“zero,你难道也——”
降谷零:“梦里是不是有我?!”
“……”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神中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一起做着同一个梦吗?
“我觉得有必要交流一下我们之间的感情了。”诸伏景光率先道。
降谷零有所顾虑:“可出来的时间太久会让Martell起疑心的。”
那位声称自己做的饭吃不死人的组织Top killer就没见进过厨房。他都怀疑对方挑选景进组的原因,是不是从哪里听说了景厨艺一流,因此想搞个上得战场下得厨房的好厨师伺候自己。
手里提着海虾的诸伏景光沉吟半晌:“我跟他打个招呼。”
然后他就在降谷零欲言又止中掏出手机。结果还没等他拨出号码,他想联系的那位上司就先一步致电问候他了。
猫眼青年面不改色,连迟疑都没有,顺手就接通了电话。
“夜?”
“绿川,你们到哪儿了?”电话那端,泷夜一扶着额头问道。
“还在超市门口,是有什么需要我带的东西吗?”
“确实需要。”泷夜一尽量让自己控制好语气,不被卧底先生察觉出异常,淡淡道:“不是给我买,是给你准备的。父亲大人已经同意了我的申请,由你全权负责与Port Mafia的合作事宜,明天出发。”
“现在转身回超市,把你要用的都买齐。安室你就拿去用吧,拎包付钱都可以,我报销。”
诸伏景光讶然:“只有我一个人去吗?”全权负责?组织那么信任他吗?
“你可是救下组织唯一继承人的勇者先生。”泷夜一低笑着提醒,“对自己的定位可要及时更新啊,绿川。”
是了,面对地位仅次于组织Boss的Martell,诸伏景光选择把失去意识的继承人送回到组织基地,而不是趁机把人宰了,又或者将人送到警方手中,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且有力的证明。
证明诸伏景光绝不是卧底或叛徒。
诸伏景光:……可问题是,他是哎。
泷夜一嘱咐完对方再去绕远路给自己买一份甜点带回来,并不清楚此时超市门前的两个人眼神交流商量着待会去哪里交换情报,直到挂断电话后才敢深深叹出一口气。
为什么要突然把诸伏景光支开,还硬塞一个降谷零呢?
因为他现在正是本来面貌——碎发金眸,年轻温润。
泷夜一想起方才接到的电话就一阵心累。
一个小时前,波洛咖啡厅里发生了一件命案。嗯,如果不是这件命案通知到他这儿来,他都已经完全把自己是波洛咖啡厅老板这件事给抛之脑后了。
店里的某名员工成为了凶杀案的三位嫌疑人之一,另一位嫌疑人是和死者一同前来用餐的伴侣,至于第三位嫌疑人……
泷夜一面色平静,首次踏进这家位于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的优雅咖啡厅。
没错,他很荣幸的成为了第三名嫌疑人。原因是警方告知他,死者死前突然伸手紧紧攥住一本由他所著的轻,且这位死者还是泷夜一的铁杆书迷。
金眸青年十分敬佩日本警方这种不放过一丝一毫蛛丝马迹的敬业精神,并狠狠地予以唾弃。
平时办案的时候不学聪明点,现在忽然这么兢兢业业,就为了碰瓷他是吧?
欺负他确实没办法大大咧咧给出不在场证明吗?
“茶木警官,泷先生已经到了。”
负责此案的茶木警官是一名身高优越体格硕实的男人。听到手底下人的介绍后便转身望来,颔首道:“目暮老弟,你去通知鉴识课这里有新发现。泷夜一先生对吗?警方这边有一些问题需要您配合解答,等会儿会有人来为您做笔录,麻烦稍等一下。”
泷夜一目送尚且还未大腹便便的目暮警部补匆匆离开,转回头来点头应好的姿态颇有几分乖巧。
他后退几步自觉站在不妨碍警员来往忙碌的角落,安静又平和的眼神大大方方扫视全场。
靠近窗边最尽头的餐桌旁,地上死者的尸体被盖上了一层白布,看姿势应该是坐在沙发上时突然失去意识侧倒下来的。
圆木桌上存在着大片深褐色的咖啡痕迹,天气太热,已经蒸腾了大半,故而显得颜色更加深沉,宛如陈年血块一般。在这杂乱痕迹的上面还放着被咬过两三口的三明治。
这些东西全部都是两份。联系到之前电话中提到的死者的伴侣,不难猜出,死者应该是和爱人一起来用餐,结果刚动筷不久就丧命了。
就是不清楚为什么属于死者伴侣的那杯咖啡也是倒在桌子上的。
在离死者最远的座位上坐着的老实男人年龄应该在30岁左右,正在接受警员的问询。看样子并没有因为伴侣的去世而产生过多悲伤,甚至神情之中还夹杂了点解脱的倾向。
站在另一边用餐吧台旁,系着“波洛”字样白色围裙的泪痣青年脸色难看,视线一直落在死者身上,偶尔也会饱含怨怼的望向那名老实男人。
那大概就是那名有着犯罪嫌疑的侍应生了吧。顺带一提,因为从接过咖啡厅的经营权直到现在,泷夜一完全没来露过面。因而在这上班的员工们连自家老板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只知道老板是个喜欢到处跑的作家。
所以他刚刚推门进来时只引来了众人的一瞥,很快他们就各怀心事的收回了目光。
只除了一个男人。
可能是泷夜一瞧来时诧异的神色十分显眼,又或许是男人本就在用那双洞若观火的深邃眼睛悄然收集着所有值得注意的线索——眸色特殊之人本就会引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何况年轻的男人容貌秀致温和安然,多看几眼也是视觉上的一种享受。
更为重要的是,在诸位当事者中,金瞳青年是唯一一个冷静纵观着全局形势的受牵连人。
某位儒雅成熟的有妇之夫对这种特质尤为欣赏,以至于升起了结交之心。
于是他缓步走近角落,极为礼貌地向青年打招呼道:“是夜一先生吗?阁下的作品我亦有幸拜读过,是相当奇思妙想的创意。其中对人性的刻画也是入木三分。如今得见作者,才喟叹人犹胜书。”
“夜一先生”正是泷夜一的笔名。
泷夜一微微躬身致意,随即轻笑:“很巧,我也拜读过工藤先生的。要论巧妙变化引人入胜,我离您还差出一截呢。”
“我是泷夜一,工藤先生随意称呼便好。”
工藤优作也不做作推脱,直言问道:“泷君方才见我在这里,似乎很惊讶?”
泷夜一老老实实回答:“是很惊讶。工藤先生既然在现场,怎么会用得着把我喊来。”
犯人现在都应该进入到认罪下跪痛哭流涕环节了才对。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工藤优作笑笑:“虽然我觉得案子和泷君应是扯不上关系的,但茶木警官向来性格认真作风严谨,以防万一,最终还是决定麻烦你跑一趟。”
懂了,这个姓茶木的警察为人较真还有点死板,并且不太愿意听从警察系统以外之人的建议和指点。
泷夜一了然。
“再加上……”工藤优作侧了侧身子,于是泷夜一顺着他的眼神示意看到了某个蹲在尸体旁捏着下巴沉思状的男孩,“犬子对案子的真相似乎拥有着非同一般的探究欲,我觉得让他趁机了解一下警方正常的办案流程也是件好事。”
“……”泷夜一无语,合着您老带着儿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不给面子只知道按部就班的警察吗?甚至于工藤新一都长这么大了,还不清楚没有工藤优作参与的案件应该怎么走流程。
优作桑,你才是世界之子吧?世界意识到底给你开了多大的后门?
“虽然我也不是很懂警方的一些流程,但是……”泷夜一伸出手掌翻转展示,“至少带好帽子比较好吧?如果不小心遗落的头发被鉴识课带走,双方大概都会感到头疼的吧。”
这个时代的刑侦技术还没开发到采验DNA那种地步,但在案发现场或者尸体身上发现了小孩子发丝与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肯定会导向警方思路偏往两个不同的方向。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尸体上真的有别的孩子的头发,被工藤新一这一转悠,警方也没办法确定尸体上到底该不该有孩童发丝了。
工藤优作一怔:“泷君说的是呢,是我疏忽了。”说罢他便轻声叫道:“新一,来——”
工藤新一听到呼唤后从一团乱麻的谜团中挣扎出头,就见父亲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名身材高挑相貌出众的大哥哥,然后起身一边拍着夹克衫上沾染的灰尘,一边皱眉不解的嘟囔着走近。
泷夜一听力非常好,因而这孩子还没真正走到身前,他就已经听得清晰——“可是他这么喜欢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爱情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哦。”
工藤新一停住脚步抬头看向突然出言的青年,本就惊讶的情绪在看清青年眼睛的颜色后更加明显。
眼睛是金色的……这么纯正的颜色,是混血还是病变?这是在跟我说话么,他居然能听到我的自言自语?那么小声?
“确实是在跟你说呢。”泷夜一扶膝蹲下身后刚好视线与男孩一双清澈眼眸持平,“良好的爱会让两人迸发潜力,一起奔赴更加美好的未来,缔造出绚丽的花朵——就像你的父母。但也有炽烈得容不下任何沙子夹杂其间的爱、深沉到犹如夜幕一样令人喘不上气的爱……”
“侦探的任务是侦察探听,找寻真相。而有关真相背后所蕴含的诸多意义,时间会慢慢教会你的。”泷夜一抬手将他系挂在夹克衣带上的深色鸭舌帽摘下,轻巧扣在男孩头上,笑道:“但有一点是你现在就能做好的,案发现场内要戴好帽子哦,大侦探。”
“侦探的工作是寻找痕迹,可不是制造出更多的痕迹。”
青年温和的声线如同春日溪水潺潺,长篇大论由他细细讲来时韵味十足,只让他倍感安宁,升不起任何抵触的心思。
工藤新一有些失神:“你是……”
“我也是个作家哦~”泷夜一眼尾微弯,“泷夜一,请多指教。”
“嗯!我是工藤新一,请多指教!”
“哈……”泷夜一被他骤然亮晶晶的眼神逗得忍俊不禁,随手拍拍小家伙的肩膀以示鼓励,回头看向居于一侧微笑着旁观全程的工藤优作,真心提问道:“放任这么优秀的孩子接触尸体,新一真的不是工藤先生在某个案发现场捡来的吗?”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