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区最近从欧洲那边调过来一个生面孔,个子高大举止优雅,容貌英俊衣品也不俗。其他人说不上什么想法,但基安蒂是挺喜欢找新人唠嗑的。
“基安蒂,你就饶过我吧,我真的只是有个任务需要和琴酒交接所以才来日本待几天而已,事情结束我还要回欧洲的。”
说话的男人正屈腿侧坐在吧台前的酒凳上,深色休闲西装搭了条酒红领带,显得十分惑人。青年此时侧着头看向身旁同自己相对而坐的黑衣女子,微卷的蓬松黑发捏在食指上缠了两圈被主人松开,蓝眸深深,映出女人浓艳凌厉的妆容。
看起来二十多岁,具体的年岁却不得而知。
“所以真的不考虑考虑留在日本?欧洲有什么好待的。”基安蒂说话间眉梢上扬,眼尾的艳红蝴蝶纹随之肆意起舞。
泷夜一放下指间酒杯,嘴角轻慢勾起一抹如蜜般笑意,“我考虑可没用,你得让boss考虑才行啊。”
涉及到那一位,基安蒂脖子一缩,讪讪止住了话头。
这里是组织的一处据点,上到老板下到员工,全都是组织内部的人负责。除了他们两个在吧台前低声聊天以外,不远处的昏暗角落里还坐着和基安蒂的搭档科恩以及四玫瑰威士忌。
就在泷夜一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这家清吧的装潢时,雕刻着模糊花样的玻璃门被人推开,琴酒裹挟着阵阵凌冽寒风带领伏特加走了进来。
嚯,好大一股杀气。
“Martell,有结果了。”银发男人的语气就像他厚黑风衣上沾染的冬雪一般寒凉刺骨,夹杂着冰碴,直扎的在座所有人骨头生疼。
基安蒂见杀神来了,撇了撇嘴退到一边独酌,很是识趣的开始专心研究酒杯中的细碎冰块。
泷夜一单手拎起酒杯背靠吧台遥遥朝他敬了一杯,顺便询问这位组织在日本区培养出来的杀神:“还需要我处理吗?”
琴酒冷哼一声环视四周,“瞎蹦跶的小虫子而已,让手下人去处理就可以了……四玫瑰。”
角落里正在发呆的男人神色一怔,慢吞吞的站起来朝这边挪了过来,“什么事?”
琴酒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予他,只在侧头跟酒保点了杯金汤力的同时,头也不回淡淡吩咐道:“去送任务目标上路,相关信息我三分钟后发给你,现在出发。”
四玫瑰威士忌皱眉,缓缓发问:“这么急?”
“让他多活一刻都是你的失职。”
看得出银发男人的杀胚名声已经在日本区扬名了。见他杀气如此旺盛,四玫瑰威士忌也懒得触霉头,只随意点点头就转身往外走。
下一刻,含着怒火与杀机的枪声响彻整个酒吧。
方才还像个树獭似的男人此刻面目全非,尸体僵直着抽搐了两下,发出无意义含糊声的同时倒在酒吧大理石地板的正中央。
一直在看热闹的卷发青年此刻终于低笑出声,用那独特又蛊人的清冽嗓音随心评价道:“正中靶心,漂亮。”
旁边一脸懵逼的基安蒂顿时感觉毛骨悚然。
“我还以为会是只大老鼠,结果只是单纯的被欲望蒙心了的虫子啊。”泷夜一不再去看一地狼藉,有些扫兴的撂下杯子,“任务完成,那我回家去了。”
琴酒吐出口气,“恐怕你还得多留一段时间了。”
泷夜一抬眸看他,发出一声沉沉鼻音表示疑问。
“你有考核任务。”
“……你在说什么?Gin?”
“那一位的通知。”
泷夜一睁大眼睛一字一句的看完琴酒举在自己面前的手机屏幕,心里有一万句脏话奔腾而过。
[宿主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乌丸莲耶他有事吗???]
卷发青年以指扶额,颇为头痛的揉开眉心,轻叹着梳理:“第一次是代号考核,第二次是秘密考核,第三次是职位考核,这是第四次……你是这次的考核官?那这次的考核内容?”
琴酒无动于衷的收回手机,“你已经完成五分之一了。”
“?”
泷夜一的目光从银发男人那张冷漠脸上移开,路过依旧一脸懵逼的基安蒂,停在了地上那具后脑勺开花的尸体身上,忽然若有所悟。
他眨眨眼睛,问道:“抓五个叛徒?没别的条件了?”
伏特加在琴酒身后半天没敢落座,见状不小心“啊”了一声。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感觉Martell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轻快愉悦?
他正诧异着,忽然感受到一道熟悉的冰冷视线对准了自己,下意识目光下移,就对上了一双如狼般的含冰绿瞳。
墨镜大块头立刻清醒过来低头认错,“大哥。”
“伏特加很惊讶吗?”泷夜一浑然不在意,甚至还觉得他这幅模样挺有趣的,于是好心解释道:“Gin没跟你说过吗?我拿到代号的这两年来已经抓到过八九个叛徒了,刚刚的四玫瑰也是这样才被你老大毙了的,所以不用担心。”
说是解释,其实更像是找到了心仪玩具后的进一步逗弄。
琴酒对这种状态再熟悉不过了,他面对老鼠时偶尔也会有这种戏谑的心态。但伏特加是他挑选的听话司机,所以他开口打断了逐渐欺负呆子上瘾的某人,“仅限日本区,时限三个月。组织最近打算收入新鲜血液了。”
泷夜一笑得意味深长。
这意思就是让他放开了手脚去做,不用怕人杀多了导致断开运营——估计是boss的意思。
看来爬到高层的没一个是傻子,对组织的现状都很是心中有数。平日里不说,不代表他们不清楚不知道。待一朝发作起来,各国机构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卧底们就都化作了某个代号成员的上位踏脚石。
顺带一提,现在即将踩上这块踏脚石的人是他泷夜一。
“多亏boss局限了范围只在日本区,否则我那里的老鼠们没被榨干价值就成了坟前枯骨、河中浮尸,可就太浪费了。”
老鼠、们?琴酒目光一凛。
伏特加也目瞪口呆的揣摩着Martell的意思,反复得出的结论都让他十分大开眼界。
“你放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打洞?”琴酒冷笑,颇有质问的意思。
泷夜一扫他一眼,满不在意,平铺直叙道:“我擅长发现废物,也喜欢废物利用。你认为boss为什么偏偏让我查日本区?”
原因?当然是因为组织里各大区的负责人大多是玩弄计谋的一把好手,叛徒这种生物,大家一致默认采取的处理方法其实都是杀掉没用的,利用可行的。其中只有日本区的负责人琴酒采取的方法最为简单粗暴——管你哪来的,是老鼠杀了就完事了。
只有日本区的叛徒是一经发现直接杀掉而不影响任何计划的,所以boss才会派他来插手罗列名单,好方便琴酒直接处理。
琴酒与他对视,眸光冷静默然。
泷夜一瞬间了然,“你心中有数就好。”说着,他站起身来,“三个月我是等不及,欧洲那边的事情我还没处理完……那就一周吧。”
“一周以后我给你清单,不过只保证百分之七十的准确度哦。”
找叛徒这东西吧,其实讲究个慢工出细活。他一个欧洲区的负责人,初来乍到就要查日本区的叛徒,着实难度不小,但——
不好意思,他作弊。
怎么说泷夜一也在组织里混过三十几辈子,别说日本区的人员情报,就是澳洲和北美那边的人事档案,他都能信口背出来十几个。
不过效率太高了也不好,容易被当成社畜奴役不说,还会引起琴酒的猜忌。所以他只需要装模作样到处晃悠七天,最后掐着时间给琴酒的答复邮件里写十个名字,里面有一半都是叛徒就可以了。
至于琴酒会不会有耐心仔细去查,还是维持他一如既往的灭鼠强人人设选择全灭,就不是泷夜一需要担心的了。
今天自清晨开始,灰白的天空就轻飘飘撒着细雪。此刻已至午后,零零散散的雪花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余银装素裹,昭示着寒冬的存在。
泷夜一本想着随便挑几个倒霉蛋的家庭住址去转一转,假装自己在调查叛徒的相关事宜。结果就是这么巧,他前脚走进了一名组织代号成员所居住的公寓,后脚这里就被警车包围了。
恢复了真实样貌的碎发少年将十分平静的视线越过护栏扫向楼下,在入眼的一片雪白与红光闪烁之间,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该先探究清楚警察来的原因,还是先找到那个疑似出事的代号成员灭口。
不过很快他就有了答案。因为从警车上下来的一队警员之中,有两个长相极其优越出挑的青年。
泷夜一后退两步快速进入楼梯拐角贴墙站立,以此遮住身形后,才听到系统慢了半拍的疑问。
[宿主,那是……萩原研二?活着的萩原研二??今天都已经十二月份了!]
泷夜一倒是很波澜不惊的接受了这份突变,淡淡道:[不是先发问就一定会得到答案的,你是系统你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指望我能够给你答案吗?]
系统噎住,但依旧不死心的挣扎,[可是只有宿主你是这个世界的唯一变数,现在萩原研二没有死在十一月七日的爆炸当中,就说明是因为宿主你的某个举动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我这一世都没跟警校组说过话,这也能赖我?]这里没有别人,泷夜一毫不客气的翻了个极其ooc的大白眼,颇为无语的纠正系统的想法,[如果真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改变这些人的必死命运,我何必还要在最初那几世搭上自己的命?]
系统迟疑了,[……也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你这么关心这种事做什么,多一个英年才俊活下来又不妨碍你,还省了我费心费力。我倒希望其他人也能多跟他学学,万一哪天脑子转过弯儿来了,指不定就能自主避开那些死劫。]
[宿主你就死心吧,死劫之所以被称之为死劫,就是因为他命中注定难以改变,他人为之消劫等同于改命,是会承担因果关系……]
泷夜一嗤笑一声,无言比了个口型。“老妈子。”
系统于是不再出声理他。
黑发少年的脸颊上还带着明晃晃的稚嫩,但目光流转间却平和安宁,给人的感觉相当可靠。
他站在阴影中安静聆听了一会儿,确认警方已经在悄然疏散这座公寓楼里的普通民众。思考几瞬,决定还是先找到组织成员再说,看看是不是对方在警察那边留下了什么把柄。
自己刚接了组织老大命令自己找出叛徒的考核任务,要是在任务下达当天组织就被自家进了警局的代号成员拖后腿甚至背刺,怕是会影响自己在对方眼中立下的可靠形象。
他拿到的住址就在这座公寓楼的802房间,离他现在的这层还有两层距离。公寓前面已经被警车围住了,像刚才那样大摇大摆的走上楼肯定会被看到,进而被警察通知疏散……公寓后面倒是空空荡荡。
泷夜一观察了一下屋外的排水管和阳台之间的墙体分布,顺着楼梯拐角上方的小窗户爬到了公寓后方的外墙上,腾挪跳转间极其灵巧的抵达了那个代号成员的房间阳台。
阳台上有一扇上了锁的落地窗,深色窗帘全遮,布料也很厚,判断不出里面有没有人。泷夜一敲敲玻璃窗静待半晌,发觉房间里毫无动静之后,又跳到了隔壁阳台。
这家的阳台也拉上了窗帘,但落地窗留了条缝隙,护栏边枯萎的植物花盆里被人随意扔进去了几个烟头 。少年动作利索,如同回到了自己家一般从容自若的拉开窗扇走进房间。
屋子里散发着一股不常通风的浑浊气息,家具老旧,沙发上散落着许多面包残渣,方木茶几上的速食产品包装袋都堆溢到了地板上,空了的酒瓶东倒西歪。不过此时氛围冷清,家中无人。
一个人,大龄单身汉,邋遢,极端,自律能力差,精神压力极大,正在躲避外界,但耐不住寂寞,所以会在深夜无人时跑到阳台上抽烟。根据这里的食品垃圾来推断,住在这里的男人已经有半个月没出过门了。还有阳台上的那盆干瘪的花,看来这人精神紧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泷夜一只简单扫视了几眼就对这里的主人做出了形象侧写,联想到外面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在房门紧闭的卧室里找了找,果然在衣柜角落里看到了正在滴答滴答走表的定时炸弹。
泷夜一:“……”
这么巧,你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