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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角色(4)(1 / 1)


当我听完老乔的经历,我不禁怀疑故事的真实性,但我的确看到了那四道虚影,此种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为何一个人会分裂出四道影子,为什么从每道影子的口中都会问出那句“你是谁?”

“那你有尝试过思考那个问题没有?”我问他。

“这个问题袭扰着我,让我彻夜难眠,我是乔永邦,还能是谁?”

“不过那只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就像你很乐意我喊你老乔,但你不知道你本质上究竟是谁,我想这个问题也是那些影子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如果不弄清楚,他们仍然会跑出来,替你擅自做决定,你想想他们为你惹了多少麻烦。”

老乔抱着头,高大的身躯窝在沙发中,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助,是啊,这个问题在人类历史中依然是一个终极难题,人类在百万年的漫长进化中,开始直立行走,使用工具,发展语言、文明和科技,逐步改造自然环境,成为地球的霸主,不断满足欲望和野心,人类进步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以至于自大的开始忽视自我,一旦步伐停下来,那个“我是谁”的问题就像伊甸园里的毒蛇引诱着人们去探寻,但最终结果往往会遭受可怕的惩罚。

一想到这个问题,我的思绪就有异常紊乱,只感觉头痛欲裂,似乎有东西牵扯着我的千万根神经,眼下要搞清楚那四道虚影的处事特点以及行为模式,才能找到通往谜题核心的路径。

“也许我们要从分析那四道虚影所做过的不同事情,其实从不同虚影的服装来看,他们代表着不同的角色,并且在成为替身后与对应的人接触会做出对应的事情,这一点你能明白吗?”我问道。

“我已经发现了其中的规律,意大利高级西装,代表着乔处长;条纹短袖银灰色长裤,代表着丈夫;白色背心深蓝短裤代表着祖父和长辈;Polo衫黑色长裤代表着父亲。”

“是的,看来你对这件事还是很了解的,但你分析出他们身上的行为以及动机吗?”

“我有想过,这些替身做的事情都是我不情愿去做的,有些甚至会给我带来巨大的麻烦。”

“你陪着妻子去跳舞,陪着孙子一起玩耍,难道也是违背你的意愿吗?”

他以手抚面,面露难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知道他已然分不清这些替身是敌是友,只是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许久,他才说:“我压根就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很迷茫。”

“其实,要想解开这个问题,现在在这里冥思苦想是没有用的,也许我们应该找到当事人。”

“当事人?”

“小黄,你的妻子,孙子以及儿子,也许我该和他们聊聊。”

“这恐怕...”

“我知道这很为难你,其实要想知道自己是谁,靠自己去琢磨远远不够,还需要有众多旁观者。”

很快,我谎称是采访老乔的记者,接触了第一个当事人——黄志龙。他脸上油光焕发,整个人都有一种春风得意之色。

“乔处长在单位里是一个怎样的人?”

“嗯,他是一个很好的领导,为人随和,没有官腔。”

“我今天来并不是听你夸赞他,你知道,我是记者,必须得实事求是,所以希望你说说他的缺点。”

“就是,虽然他退休了,但还是眷恋权力,据说他的徒弟做什么,都会询问乔处长的意见,而且他还特别喜欢回到单位做工作指导...”

听了其中的话,我大致上获得了一些关键性的信息。

接着是他的妻子,我开门见山的问道:

“乔夫人您好,您觉得老乔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吗?希望您能如实的告诉我!”

“他呀,一个特别忙人,总操心自己的工作,这四十年一向如此,他的事业顺风顺水,而我是他的妻子,就要履行妻子的义务,为他生活做饭,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至于感情之类的,都老夫老妻了,还谈什么呢?”说完,老妇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会经常忽视您的感受吗?”

“不瞒你说,我不给他添麻烦就不错了,我哪敢想这个问题,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处长,我敢得罪他吗?”

“好了,我懂了,谢谢您提供的这些信息。”

第三个是小冲,由于他的年纪尚小,也不能问过于复杂的问题。

“小冲呀,你和爷爷玩一起开心吗?”

“是呀,是呀,我最喜欢和爷爷玩了。”

“那为什么不和爸爸妈妈玩呢?”

“他们呀,都不怎么管我,就只有爷爷最关心我了!”

问完之后,我给了他一颗棒棒糖,这可怜的孩子。

最后一个要询问的人是乔彬,第一次见他,和我心目中研究员的样子不一样,他的身形一点都不像他的父亲,反而有一丝佝偻和瘦削。

“从小到大,你的你的父亲管你严不严。”

他迟疑了很久,有些犹豫,可能我的话过于直接,我补充道:

“别担心,我不会告诉你父亲的,没有谁是完美的,我只是想了解最真实的他。”

“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自由,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上学,读书,工作,结婚,生子,其中没有一项他没有插过手,事事都得遵照他的意愿,一旦我有违逆之心,他就会大发雷霆,在旁人看来我的人生也顺风顺水,没有任何缺点,但这一切并不是我想要的,这次,我实在无人忍受这场在其他人看来完美的婚姻,再也无法尊崇他的意愿,决定离婚。”

“所以你认为离婚这件事也是大逆不道的?”

“是的,我几乎是抱着誓死的决心脱离这个牢笼的,没想到他开始反对,后来态度大变,支持我的决定,虽然我不明白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你最后一次给你爸打电话时,听到了什么?”

“对,他在电话里尖叫了,之后就没了消息,他现在怎样了,让我去见见他!”

“他没事,在我家,很快就会回去的!”

告别了乔彬之后,我反复琢磨着今天这四个人的谈话,在心中进行了大致的总结,突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他们只是在尽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而完全脱离了老乔意志的本身!

我立即返回,把自己的结论详细概述出来,他一直在等我,看到我来了,脸上露出了渴求答案的期待神色。

“也许我们开始就走入了一个误区,特别在乎这些替身所做出的事情是否有利于自身,结果却发现,给小黄提供帮助以及同意儿子离婚违背意愿完全不利于自己,但陪伴妻子和孙子却又有利于自己,以此来判断替身的善恶。”

“是的,这个矛盾的问题的确是我想不通的。”

“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都不重要,是非善恶,这些都是相对的,有立场的,在这里,你把有利于自己的归结于善,不利于自己的归结于恶,所以就很难分辨出他们的真实动机!”

“那你通过与那几人的谈话,得出了什么结论呢?”

“替身做这些事,只不过是想要更好地扮演角色,作为乔处长,目的就是尽可能在单位保留影响力和话语权,维持处长的形象,在传统文化中,人走茶凉,或许就是这个道理,为了防止这样悲剧,乔处长这样做了,并且暗中拉拢黄志龙,控制徒弟的行为;作为丈夫,目的很简单,就是尽到做丈夫的责任,所以陪妻子跳广场舞,看脚伤;作为爷爷,虽然你因为玩蹦床游戏而受伤,乔彬批评了小冲导致孩子陷入抑郁,你想做点什么,却碍于伤势,于是替身出现替你做件事,并且在小冲离家出走时成功让他找到你;最后作为父亲,一个对自己孩子大小事情几乎要完全控制的父亲,本质上只是一个独裁者,真正的父亲应该鼓励孩子按自己的方式去生活,而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而你只是以为他好为借口绑架他!”

我一口气说完,只是颓然的坐在沙发山,在那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原本只是初老的面容,变成了苍老,他长长叹息一声,说道:

“我原本以为我的人生已经圆满,可如今却已千疮百孔。”

“不可能有完美的人生,你要求的圆满可能会让他人残缺。”

也许是听到了我的分析,那些影子弥散,从坐着的身躯上站起来,这些影子把一旁的苏晓晓吓了一跳,看到了她的反应,我问道:

“怎么,你看得见吗?”

她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如果我看不到,替身就不可能和其他人接触,并且做那些事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些影子渐渐实体化,变成一个个实体的人,那就是老乔口中的“替身”。从他们的衣着上,我大致上分清楚了每个替身所代表的角色。

“我只是放不下这位高权重的身份而已,这毕竟是老乔人生中最光辉的时刻。”穿着西装的替身说道。

“我很少履行过丈夫的职责,我的存在只不过是想尽可能的弥补这个角色的缺失。”穿着条纹短袖的替身说道。

“我的存在是想让小冲健康快乐的成长,别无其他,他能快乐就是我最大的快乐!”穿着白色背心的替身说道。

“以前的我对乔彬人生的方方面面的管得特别严,我发现我错了,正因为我太强势了,导致他的性格唯唯诺诺,郁郁寡欢,他彻底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婚姻,那么我只能成全他,不能再控制他的人生。”

听到了作为每个角色中的最真实的想法,这也恰恰印证了我的全部猜想,那么现在摆在眼前的就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我说道:“你是谁,你现在了解吗?”

老乔还是愣在原地,似乎对眼前的替身视而不见,许久。如果外人进来,看到此种诡异的场面,估计都会被吓晕过去。

“我是谁?或许我谁都不是,又谁都是,是乔永邦,乔处长,一个丈夫,爷爷以及父亲的融合体,每一个角色都构成了我,每一个形象都让我承担责任,其实,你们这些替身所做的事,是我曾经想过了的,潜意识想要做,但是没有做的事情。”

“什么意思?”这句话显然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

“我是贪恋过处长位高权重的地位和身份,潜意识里我并不想退休,这些年来我发现了老伴的操劳,想要弥补她,小冲不用说,那本就是我的意愿,而乔彬,我似乎也发现自己管得太严了,不该过多插手他的事情,但碍于面子,其中三件事都未表露出来,这些是真实的自我吗?这个问题困扰我许久,现在通过这些事情我有一些感悟。”

“什么感悟?”

“我是谁?一切与我有关的事件和意识的总和,无论好坏都是,我只承认圆满的自己,而不承认那些破坏圆满的瑕疵,对名利的贪恋,对妻子理所应当的忽视,对儿子心安理得的控制,是我不愿意承认这些罢了,因为我一旦承认,我的完美形象就将毁于一旦!”

“人是复杂的,且不完美的,不是吗?”我释然道。

“是我太过于偏执,现在我必须承认这些,这些替身或许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的映射吧!”说着他轻松的对那四个替身笑了笑。

这一排人也朝着他微笑着点头,渐渐透明,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最后从窗外刮来了一阵凉爽的秋风。

也许是解开心结的缘故,老乔刚才颓丧的神色彻底消失不见,他站起身来,用两只手握住我的手说道:“谢谢你,宇慎,其实无论好坏,那些都是自己罢了,之后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朝他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走出门去,那道身影渐渐变得伟岸,融入秋日的胡同中去,我盯着那背影发呆,若有所思。

突然,感觉有人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我的老腰,我才发现苏晓晓一直看着我,她调侃似的口吻说道:“看不出来呀,宇大作家,你还有替人解忧的本领!”

“解忧?我可没有,我只是找到真相并且阐释出来,老乔能够走出来,全靠他愿意放下执念!”

“那你的执念是什么?”

“哈哈,那当然是成为大作家啦,成名,挣很多钱!”我敷衍地回答。

随后,我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站在窗台,呼出鲸脑系统,陈述起整件事。

这次的碎片和以往不同,名称是“自我”,这块碎片究竟有什么用,我不得而知。

“你骗我,这不是你真实的想法,你和开始的老乔一样!”她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

此时,“自我”碎片在系统界面发出红色的光芒,我突然间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讲出真话。

“鲸脑是什么?”苏晓晓疑惑地望着我。

听到这两个字,我惊恐地望向她,系统降临在我身上的事情竟然被第二个人知道了。

事情脱离了我的掌控,我害怕极了,不知道会产生怎样严重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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