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大大出乎我的预料,再次见到郑义柔的时候是在医院,那时的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右手臂上缠着绷带,那只手已然缺失,此种预想的悲剧终于还是上演了。
我望向她呆滞的目光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蜷缩在病床上,整个身躯止不住的筛糠,似乎发生了某种恐怖的事情,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许久,她才哽咽的,断断续续的描述了昨晚我走后发生的事情:
“你走了之后,我在恐慌中睡着了,谁知道右手在睡梦中拿走了抽屉里的美工刀,然后把绳子给割断了,更可怕的是右手像有意识似的,急着想要脱离身体的束缚,它疯狂攻击我的身体,我准备再次找绳子将右手捆起来,却不小心走进了厨房,我没有想到藏得好好的菜刀竟然被右手从柜子里翻开。
拿住菜刀的右手疯狂挥舞着,我的左手不敢接,正当我慌乱无比的时候,右手竟然径直朝自己的右上臂挥动着,那力气竟然极大,没几下竟然硬生生将右臂膀斩断,那只右手就像一条活物一般在地上爬,然后爬出门去。
那时的我彻底慌了,右臂断了,血流不止,不敢再去追那只右手,只能立即止血,并且拨打求救电话,最后我被送到了医院,我不敢说是自己把自己的手斩断的,医生问我那只手跑哪去了,我一直支支吾吾,不敢告诉真相!”
听完她的讲述,我大致明白了昨晚发生的意外,想了许久,才突然发现了一些疑点,我急切地问道:“等等,你说那只手是自己爬出门去消失不见?”
“是的,那种恐怖的场景我终生难忘!”
“那也就意味着门是开着的,难道你晚上没有锁门吗?”
“不可能,你走后,我将门锁得死死的。”
“既然门是锁死的,那当时为什么右手会爬走,这就说明事先一定有人打开了门,而这个人正是韩章,还有右手为什么能够准确找到菜刀的位置,而就算对方能掌控你的右手,但也无法看见,只能摸得着,无法确定方位,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我竭力把自己的猜想告诉她。
她顿时明白了更多的事儿,接着我的话说道:“韩章在幻肢怪象中慢慢发觉他能控制另一个人的右手,那次写字就是最好的证明,并且在这过程中他渐渐发现我的身份,地址,于是她选择偷偷跟踪我,洞悉我的生活状态,想要发现菜刀藏在哪里,想要打开我房子的门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因为我一般用右手输入密码,他自然能够凭借感觉推算出来,接着偷偷潜入找到菜刀和美工刀所在的位置,如果右手接触到这些地方,它就会趁机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可笑的是我以为绑住了右胳膊就没事了,事实上手掌还能活动...”
经过我的一番推断,看来她一瞬间明白了一切,这女人看起来也不算太笨。
“既然韩章设法的夺走了那条手臂,那么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把那条手臂移植到自己身上,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他,断肢的再植时间是在12-24小时左右,如果你还想要回自己的右手,我们最好立即行动!”
听到我的话,她变得更加焦急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既然对方已经达到目的,再把对方揪出来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断肢再植,我不知道韩章是否能够自己完成,即使他能够控制郑义柔的右手,可真正要植入肯定需要手术,毕竟血管,神经,肌肉,韧带都是需要重组连接的。
如今,对方的电话号码早已经失效,人也不知所踪,他肯定会事先去医院,我现在只能去找一个人,苏晓晓,最重要的是他的父亲苏震通,也许他能够动用关系找到附近医院有手臂再植的手术记录。
我很快就给苏晓晓打了一通电话,简单的交代了一下目前碰到的事情,不出所料她对这件事充满了浓厚的兴趣,但就是不知道她父亲是否愿意帮忙,毕竟这件事太过于诡异离奇,而她却信心满满的说没问题,并且问能否亲自过来。
我欣然同意,现如今多一个帮手也是不错的,我焦急的等待着,十分钟后果然查到了,在省中医院,真的有一个急冲冲赶着做手臂再植手术的。
我带上郑义柔,和苏晓晓约定在中医院见面,当我们赶到时,我急忙询问急诊,是否有一个叫韩章的人前来做过断肢再植手术,急诊护士说那人做好了手术竟然趁医生不备逃走了。
我深感不妙,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立即找到他,时间过了,她不能及时植回手臂那就麻烦了,我的脑子快速转动着,看看是否能够找到他,突然我冒出来一个念头:
“你,你现在能感觉到你的右手吗?”
她的脸色无比的凄惶,眼前一系列的事情让她陷入混乱,这时她竟然说:“是,是我欠他的,我活该!”她终于绷不住了,说出了那次工伤案的情况:
“按正常情况下,韩章原本是在非工作期间,遭受的工伤,让手臂被机器切中,其实后来我已经发现了那也是工作时间,只不过是车间主任偷偷让他加班,在极度疲惫中他才误操作发生了意外,当时机器也无安全警示牌,走正常工伤索赔要50万,而我就在这个地方给工厂老板提议,在工作时间和工作标牌上做手脚,暗示这是非工作时间,在有提示的情况下,他还操作机器,一切都只能归结于他自己,并且老板还拿出证据,在我的当面劝说下,最终韩章放弃上诉,出于人道主义,那个老板只赔了10万,是我对不起他,我好胜心太强了!”
说完这一切她跪坐在地上,全身瘫软,眼下她已经认为自己罪有应得了,我知道她彻底丧失了追回手臂的欲望,但我不能放弃啊,我必须要找到韩章,没想到对方的心理防线这么快就垮了,我把她拉到一旁,认真看着她满是泪水的眼睛问道:
“你难道不想当众表达你的歉意吗,你把手给他就能还清欠下的债吗?”
“对,对不起,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去感受它,去感受你的右手,我相信你也可能有幻肢,去用它写下你的抱歉,让韩章察觉!”
“这个办法有用吗?”
“不要有杂念,就好像你的手还存在,用它写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就写这三个字!”
“我,我好像感觉到了,很微弱!”
“尝试去控制!”
“不,我使不上劲!”
“集中精力...”
我一边让郑义柔尝试,一边看着身旁的苏晓晓,用眼神示意她在附近搜索可疑的人物,韩章肯定就在附近,他不可能堂而皇之地逃走,他知道我们要来,因为他肯定充满着深深的恨意,想要看到这个女人极度痛苦的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郑义柔一边呢喃自语,一边用手指在空气中划着。
很快,苏晓晓就拽着一个身躯瘦小的男人过来了,然后对我说道:“诺,他就是韩章!”
苏晓晓架着男人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我问:“你怎么这么快?”
她笑着对我说道:“这么多人里,我只看见他的手指在动哦,好像在写字,我观察好久了,好像是对不起三个字!”说着他一把扯下韩章身上的白大褂,露出右臂,果然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我看着这个男人说道:
“韩章,你也看到了她受到了惩罚!”
他突然笑了,声音嘶哑的说道:“她这样的无良律师也只会为了钱,不顾他人死活!如果正常报工伤,也许我的手还有救!”
他这样的话出乎我的预料,我只好问道:“你能说出整件事的经过吗?”
我示意苏晓晓将他放开,反正他也逃不掉了,只是默默坐在医院大厅的铁制椅子上,慢慢陈述整件事的经过:
“我出生于一个书法世家,而我从小就有书法天赋,即使如此,但是我们家随着新时代日渐没落,没有殷实的家底,我自然不能只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业,除了当一名书法老师,业余时间,我还做各种副业养家糊口,我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过下去的时候,父亲却突然脑卒中,急需要手术,他的大脑有一颗巨大的动脉瘤,而且手术风险较高,同时还需要高额的手术费和治疗费,而我做书法老师挣得钱远远不够,而且今年的经济状况极差,来学习书法的人越来越少,我四处寻找高薪的工作。
最终我才找到了那个金属冶炼厂,这是为数不多还在招人,并且工资较高的工厂了,只是碍于一定的危险系数,平时招人还是比较困难的,我知道父亲的病不能再等了,于是毫不犹豫的进厂了,但却发现不是想象中的高薪,不过工资比以前要高不少,我就留下了,工厂本身工作时间是12小时,这是法定的,但是我觉得钱远远不够,于是私下和车间主任商量,除开这12小时之外能不能再加3个小时,我详细说明了家庭遇到的困难,他才勉强同意了。
但我没想到这是一件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情,事故当晚,我连续高强度工作12小时,已经接近凌晨,那时我疲惫不堪,但还是坚持工作,在放置金属板的过程中,不小心误操作机器,那一台金属切割机在一瞬间切中了我的大半条手臂,剧烈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我只看见自己的手臂断裂成了四五截,后来工友立即叫来救护车把我和剩下的手臂带去医院,但是这样的手术极为复杂,因为手臂已经不是笔直的切断,切口很不整齐,而且断裂数量太多,这种手术费用保守估计要40-50万。
我只能等到第二天,结果工厂老板得知此事只愿意赔偿10万,这个时候郑义柔却站出来,说我不在工作时间,以及忽视工作警示牌为由,是属于自己的责任,不能走工伤,只能人道赔偿,让我好自为之,如果我想请律师也可以,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我最终只能放弃手术,把这个十万块用作父亲的医疗费,在这种残酷的选择下,我只能放弃自己。
但我后来才得知,如果走正常的工伤流程,我这种伤残程度最高可赔付五十万,可笑的是这正好是我能接回右手的费用,后来父亲虽然做了手术,但时间拖得太晚,我只能拖着这副残躯苟活,我失去了右手,也永远失去了写字的机会,虽然有左手,但我已经没有信念写下去了!
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身体的不完整,我失去了用来创造和生存的右手,残肢愈合后,据说会有一段时间的幻肢痛。果然那种事发生在我的身上,虽然我那时失去了右手,但是大脑以为我的右手一直存在,起初我并没有太当回事,直到我觉得我空荡荡的右手竟然如此真实,那不仅仅只是一种疼痛,更有其他的感觉,我似乎触摸到了什么,渐渐我才发现,那种感觉竟然如此真实。
我尝试着用它去感受,甚至去写字,去抚摸,去控制,有时我不用主动做什么,任由这不存在的右手被人控制,直到某天我摸到了键盘,根据打字的键位,我突然得到了关键性的信息:“郑义柔”,“律师”等等字眼,我才恍然大悟,这只手竟然那位致我于绝境的律师右手,于是我想办法弄到了地址,渐渐掌控这只右手,我终于找到了她,一次次做实验,这恰恰证明了我的猜想。
于是我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就是拿回这只手,但此时一个该死的家伙竟然插手了,没错,那个人就是你,竟然发现了这个秘密,但是我注意到你们似乎发生了分歧,那么这就是我最好的机会,我本身就知道密码,事先搞清楚两处藏刀的位置,在睡觉时割断绳子,趁其不备,找到菜刀再砍下手臂,我远程遥控着这只手爬出来,于是我迅速带着这条手臂去了医院,为了让医生相信这是我的断肢,我还斩断了我断肢处的一小截,刚好与这条手臂完美贴合。
赶去医院,只有急诊,由于时间紧急他们并未发现破绽,天亮之后,手术完毕,我趁着上厕所的间隙偷偷躲起来,顺走了一件白大褂,假装成一名医生,我深知,你们很有可能会找到这儿来,没想到,这条手臂植入过来,还会被原主人控制!”
韩章一口气讲完,像一只泄气的皮球。
郑义柔全程都在听着,她满是愧疚的说:“韩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想到韩章却笑了起来:“现在轮到你感受一下没有完整身躯的痛苦,这就是你的报应!”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这件事的结果就是这样,但是我看见韩章突然用双手抓挠身体,倒在地上痛苦不堪,我赶紧查看他的伤势,只看见他的肚子,背部充斥大规模的红色皮疹,我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
“是皮疹,你这是急性排异反应啊!”随即我急忙叫来医生进行抢救,后来一位骨科医生接诊时这样质问道:
“这条手臂根本就不是本人的,异体植入四肢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是谁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我只好撒谎了,说这个人是疯子,砍了别人的手臂接到自己的手上,手臂真正的主人是郑义柔的,想尽办法含糊其词,这才骗过医生。
最终,郑义柔奇迹般的接回了手臂,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至于韩章,总算躲过了生命危险。
这件事后,郑义柔将这几年所有挣的钱全都当做补偿给了韩章,而自己也辞去了律师的工作,选择做一名社工,就她的话来说,虽然钱不多,但终于不会昧着良心做事了。
我获得了“躯体碎片”,但这块碎片似乎没有让我的身体产生任何变化,收取碎片后,获得一条系统提示:
“第一阶段‘身躯篇章’所有任务全部完成,即将进入第二阶段,敬请期待!”
我纳闷,问道:“那么下一阶段将是什么任务?”
鲸脑竟然罕见的回答了我:“下一阶段是‘心灵篇章’,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