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陷入昏迷多久,再次恢复意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出现在我眼前的人并不是顾轻烟,而是许久未见的苏晓晓,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很快脸上就露出一抹惊喜。
“大叔,你终于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一瞬间,我陷入了迷茫,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是这样的,你在酒吧昏迷了,你朋友把你送到了医院,然后她拿了你的手机打了电话,恰好打给我了,所以我留下来照顾你!”
“那她的人呢?”我急忙问,心中感到一丝怅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关键时刻苏晓晓又出现了。
“她说她有事,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我带着无数个疑问离开了医院,在我昏迷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无从得知,现在,我必须马上找到顾轻烟,当面问个明白。
医院外的阳光很强烈,照射在我皮肤上,只感觉全身钻心的痛痒,似乎皮肤正在腐烂,这就是青春永驻的代价吗?
不顾危险,我来到了顾轻烟所在的别墅,却发现这里院门紧锁,按照她的生活习性,难道正在睡觉,那么我只能等到夜晚了。
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我选择了按门铃,一直到深夜,整栋别墅也没有开灯,反倒是从隔壁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身穿黑色连衣长裙的老太太,在暗光下,我看不太清她的脸,只听她问道:
“你是顾轻烟的朋友吗?”
“我是,我想请问她去哪里了?”
“唔,是这样的,她说最近要出一趟远门,拜托我帮她看着她家的院子,如果有个年轻的男人来找她,就先交给她一封信。”
我接过信封,离开此处,找了附近一处有路灯的地方,迫不及待地看起来: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我已经走了,所以不要试图寻找我的踪迹,我问你是否愿意一直陪着我时,你犹豫了,即使你喝了我的血,拥有了青春永驻的能力。
我是存在侥幸的,就算你答应了,其实我也没办法留下你,你身上藏着一个任何人都无法触碰的秘密,而我不惜代价的碰到了,让你蒙受了惨痛的代价,在这里我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请原谅我这个活了这么多年,却永远生活在孤独,黑暗和空虚中的人,我只是想找到一束光,一个人陪我抵抗着漫长的岁月。
其实我骗了你,一直都是我自己而已,我姥姥和母亲的故事根本就是捏造的,因为那就是切切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那就是我自己的亲生经历,对于这个世界而言,长生不老本就是一件荒谬至极的事情,可却偏偏发生在我身上,我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否则会被别人看做成神经病。
所以我不得不捏造事实,把我漫长的一百一十五年的人生分成三个部分,一部分以姥姥的名义继承,一部分以母亲的名义继承,最后一部分才是自己的,或许这样你才会相信吧,事实上对于你这种作家而言,发现叙述如此的详细和真实,难道没有怀疑这就是发生在讲述者身上的事情吗?或许你想到了长生的可能,但你根本不愿意相信。
是的,我的确出生于清末,分别嫁给了军阀,军官和解放时期的富商,以及遇见了后来的诗人,委身于制钢厂员工,这些都是我漫长岁月经历的男人。
那么此时你肯定要问,我是天生的长生不老体质,还是后天的,事实上,我口中的“姥爷”的朋友的确是真的,他是一味江湖术士,事实上,我接触“魃肉”的时间要提前六十年,当时我和“姥爷”到了快要饿死的地步,而他的朋友出现了,他手中有两块肉,目的是为了报答富商在战乱年代的救命收留之恩。
“魃肉”的确是会在大灾大旱之年恰好会碰到的神奇之物,吃了的确会长生不老,不过代价是不能见到阳光,如果还想和正常人一样生活,那最后肯定会立即衰老而死,而另一块肉就只是普通的猪肉而已,也不是我骗你的人肉。
“姥爷”的朋友当场让我们做出选择,而他坚定的只想要那块正常的肉,而我还在犹豫,虽然我的确因为美貌而命途多舛,几次差点丧命,但我仍旧抱有侥幸心理,我根本不相信什么红颜祸水,事实上我还是靠美貌认识了这么多优秀的人,虽然结果不怎么好,但长相普通的平凡女人能够碰到吗?
术士看出来我脸上的欲望和野心,表面上的确给了姥爷那块猪肉,临走时,他趁“姥爷”不在偷偷询问我的想法,他因为猜中我的心思而感到得意,偷偷塞给了我一块“魃肉”,那时的我已经四十多岁了,虽然已经老了,但曾经的容貌也大部分保存着,我也不愿意让这种资源彻底消失,于是偷偷吃下了“魃肉”。
其实开始我不愿意相信这些,还想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但那之后我接触阳光才发现,全身皮肤被灼烧的剧烈疼痛,能够肉眼可见光滑的皮肤皱成一团,我害怕了,原来真的可能存在长生不老。
我始终不敢出门,“姥爷”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问我是不是吃了“魃肉”,我只好承认,从那之后,他对我彻底冷淡了,我越来越年轻,皮肤状态越来越好,回到了二十几岁的巅峰容颜,而他却渐渐衰老,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无法忍受人们的说三道四,说他养了一只小妖精,只能把我轰走。
后来我遇见了诗人与制钢厂工人,我不能见阳光,只能谎称自己得了一种怪病,害怕紫外线,白天只能待在家中,而晚上才出来活动,有了电影我才发现自己的这种状态简直就像吸血鬼,只不过我是一只不吸血的吸血鬼,长生不老,害怕阳光。
与他们生活久了,我身上的秘密很容易暴露,因为这几年下来我的容貌始终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他们再也受不了我的异常,把我当做一个妖怪,果然男人喜欢美女,但是对这种怪异事件天生胆小,我对他们也彻底失望。
从那之后,我就没有真心实意的爱上过任何一个人,我是一个不正常的老妖怪,而且永久失去了生育能力,很快,时间来到现代社会,为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生活下去,我就开始利用美貌这种资源轻松控制别人,后面的事情与我对你讲的没有差别,只是不存在姥爷的葬礼这个情节。
漫长的岁月终于让我明白,青春永驻,年轻貌美看似是人们梦寐以求的,但真正发生在人身上却又是另外一种不幸。
其他的事情基本上就和我与你讲述的没有区别,只不过之后遇到你这样一个男人,我确实心动了,想要通过这种卑劣的手段留住你,不过很可惜,我触碰到了不该接触的事情,这件事不能告诉你,你以后自然会明白。
最后,还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害得你以后不能见到阳光,不过你可能会变得越来越帅,并且永远保持你容颜的巅峰状态。
我走了,请原谅我!
——顾轻烟
看完这封信,我惊讶不已,事实上我曾经有过这种想法,她的讲述的确有点像亲身经历一般,就算是她亲近的人,也不会把故事一五一十的完全陈述出来,除非添油加醋。
不过我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眼下摆在眼前的只有两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我身上的长生诅咒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顾轻烟最后在信中所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后者其实比较好验证,只要我正常上传手记即可,很快,我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去完成这一项作业。
我把信中的内容作为大纲,再把之前讲述的时间当做部分的细节补充,真实的故事就原本的还原出来了,上传成功,事实证明顾轻烟所说的确是真的。
这个故事的谜题被揭开,我丝毫没有感到放松,这让我产生了两个怀疑:
要么这个世界是假的;
要么鲸脑系统是假的;
还有我昏迷前的异常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苏晓晓偏偏在我昏迷后准确无误的出现,为什么顾轻烟说就算我答应了她也无法将我留下,为什么她说接触到我身上的秘密,我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难道她说的就是鲸脑系统吗?
我的脑子很乱,终于听到了系统提示音:
“恭喜你获得容貌碎片,此碎片拥有自定义功能,你有选择权限,选择一:继续保持长生容颜状态;选择二,解除长生容颜状态!”
我靠,我忍不住在心中骂出来一句,这果真是在玩我呢,如果说这真是一场游戏,但这种沉浸式的游戏简直太真实了,第一我完全感受不到这是虚拟的世界,第二就算是游戏也会有时间限制吧,而在这里我能清楚感觉到时间的流逝,除了异常事件和异常体,其他和真实生活几乎一毛一样。
我果断选择了放弃长生容颜状态,不管怎样,人生何尝不是一场游戏呢?既然是游戏,我就要继续玩下去,我会搜集到所有碎片,总有一天我会彻底挖到整个事件的真相。
事实证明,放弃了长生容颜状态,我不再畏惧任何阳光,不过身体还有其他的异常,我仍旧需要剩下的碎片。
这是一个凉爽清晨,天气没有之前那么热了,顾轻烟事件只过去了几天,我反而觉得那是一个十分遥远的故事,毕竟其中的时间跨度实在太长了。
我始终不敢相信,那么美丽妖艳的她本质上竟然是一个一百一十五岁的老太太,一想到那晚的事,我就有种不知名的战栗。
美貌对于女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不想再思考下去,我只是急切的想要找到下一个异常体,找到下一块碎片,等到真相全部揭开,只是我真的还想回到那个正常人的碌碌无为的日子吗?我心中不禁纳闷。
这几天,我习惯性的来到这片别墅区,我冥冥之中感觉到这件事并没有结束,那就是顾轻烟的结局,她究竟去了哪里?
别墅区的规划特别好,西侧是一个小型的人工湖,朝里面纵深有一条巨大的公路穿进去,东侧是一个小山包,上面有整齐的桦树林,树林后面是一大片公园,白天能够听到炽烈的蝉鸣,我站在湖上的拱桥,可以远眺整片别墅区,零零散散有人走在宽阔的马路上,我沿着马路走进最内侧的中式庭院区,不得不感叹此处的豪气和高雅。
我依旧按响了门铃,只见楼内门窗紧闭,窗户拉得严严实实,看来,她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
我决定最后按下门铃,以示告别,突然,在隔壁院落里的一个人出来了,她撑起黑伞,戴着墨镜,头上裹着白色的头巾,此时的太阳正烈。
她的身躯似乎有些佝偻,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艰难地穿过草坪,花坛,走向大门,朝我望过来,不知道藏在墨镜背后的脸上究竟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从露出的脖子处我能看见密布的皱纹和虬曲的血管。
“小伙子,你找谁?”她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您好老太太,我找顾轻烟,也就是您的邻居!”我盯着她脸上的墨镜问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她走了,暂时不会回来了!”说话间,我听见那苍老的语气中藏着某种颤抖。
我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如鲠在喉,如果我再问下去,恐怕是一种更加难堪的局面。
“老太太,如果顾轻烟回来了,请您一定要转告她,我原谅她了!”
我再看了一眼,视力极好的我,很快在墨镜下的一处脸角看到一滴晶莹的泪在阳光下闪烁着。
“好,我会告诉她的!”
我不敢再说下去,立即转过身,快速朝着远处的人工湖边走去,任由一阵阵的蝉鸣将我包裹其中,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暂时忘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