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名唤扎古维娜,是边疆人士。
几年前,鬼医处有雪莲花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人慕名而来,求取雪莲花。扎古维娜烦不胜烦,便封了山,不再看病,并设下各色各样的陷阱。
大部分的人都无法通过多个陷阱的测试,只有极少数的人能顺利到达山腰的屋子,但是都被扎古维娜赶跑了。也有个别硬骨头是上来就硬抢的,她一吹笛子,周围的毒蛇毒蝎猛兽就蜂拥而上,吓走一半咬死一半。
迄今为止,能留下来泡温泉的,只有紫涵和战北城。当然,两人并不知道自己如此幸运。
屋子里,扎古维娜也并未睡下,一只艳丽的鸟站在她肩上,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发出叽叽的清脆啼叫。
这只鸟,赫然就是紫涵救的那只漂亮的鸟。
它是一只白尾稍虹稚,世间少见,喜吃药材,尤其喜欢吃多叶重楼、卷叶黄精、西洋接骨木、粗茎贝母、大萼党参之类的药材打牙祭,也经常能找到些珍稀药材。扎古维娜就是带着它找到了世间难得的雪莲花。
扎古维娜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凝神听它说话。良久,她说,“小茶,她救了你你就胳膊肘往外扭了,你放心,我不会杀她。”
小茶是这只鸟的名字,它跳到桌子上,又叽叽喳喳地叫了一连串。
“她天赋高,我自然知道,不然我也不会留下她。”扎古维娜点了点它的脑袋,“睡去罢。”
这两年,扎古维娜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她想在西逝前把自己的绝学传下去。所以设置这么多关卡,包括把她自己都设置为关卡的一部分,是为了筛选出一个专业知识强,又有天赋,又有胆量的传人。
目前,只有紫涵一人勉强入了她眼。
待第二天一早扎古维娜起来,紫涵已经煮好了早餐。
经过一晚上的考虑,她决定留下来,让战北城带着雪莲花先回京城。
战北城起初不同意,觉得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危险。但是紫涵说,不入虎穴 焉得虎子,而且那只是最坏的猜想。说不准她在这里学到很多的东西,嬷嬷的病也治好了,过几年后鬼医又愿意让她下山了呢!如果不去做,一切都不会改变,她可能会一直活在遗憾里。虽然有风险,但是她愿意尝试一下。
战北城拗不过她,也只能随了她,但是脸上阴阴沉沉的,周身都是低气压。
紫涵心疼他,用软软的小手捏了捏他满是厚茧的掌心。她知道的,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最自责的。她理解他的不舍和难过,她也很抱歉将他置于这样的境地,但她不得不。等她回去了,她会尽她所能回报他的。
扎古维娜也很爽快,直接把雪莲花给了战北城让他下山。而紫涵则留了下来。
紫涵知晓雪莲花的价值,伺候扎古维娜也尽心尽力。扎古维娜却对她极其苛刻,除了包揽所有的农活家务,紫涵每日还要识读上百种草药和配方,经常忙到半夜三更才睡下。
有时紫涵太累,想极了他和嬷嬷,也动过偷偷跑下山的念头。但是想想扎古维娜对她虽然严苛,但从未有真正的恶意,人家既已遵守承诺,她也不能食言于人,于是继续埋头看药书。说不准她早点出师,就能早日下山。
鬼医这里的药书非常多,药草种类也极其丰富,包括很多世间少见的草药,竟都被她培植起来了。
紫涵以前学的大多是用药治病,而鬼医却教她很多用毒治病的方法,剑走偏锋,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连紫涵都啧啧称奇,难怪鬼医之名远播海外。
但是用毒治病极其考究,分量和配比非常严谨,不能多不能少,否则都会有反效果,所以必须要经过几十甚至几百次的训练,才能做到精准地用毒治病,以毒攻毒。以前紫涵不知失败为何物,然而这段时间失败的次数比她过去十七年都要多,常常让她崩溃到炸毛。
这山上的毒物,有的本来并非毒物,而是被鬼医拿来做实验,有的被毒死了,有的带毒存活下来了。久而久之,就成了毒物的天堂。偏偏鬼医还懂以音驭兽,这些毒物成了她用来防守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紫涵不懂音律,因为王嬷嬷也不懂,从未教过她,所以她学起来特别难。埙拿在手里,竖着也不是,横着也不是,就是发不出声。勉强吹出声音,也不能成调。
扎古维娜有时气急会骂她是朽木,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学不会。紫涵也生气,叉着腰反骂回去,说她不要学了,什么旁门左道。气得扎古维娜去配救心丹,她为什么就看走了眼,选了这么个玩意来气自己。
在紫涵终于学会以音驭兽以后,觉得好玩,有时懒得去找药材,就唤来小茶,“去帮我找株半夏来。”
爱吃半夏的小茶知道哪里的半夏长得最好,没过多久就叼了一颗长得极好的半夏回来给她,换来她手里几颗好吃的药材。
而战北城下山以后,带着雪莲花回到格其高勒。与他同时抵达的还有晚了一月有余的军粮。
和哈达柔音的战争还没结束,战北城一回来就投身战斗,一身戾气的凶狠打法把战奉贤都惊呆了。
哈达和柔音被战北城打得节节败退,抵抗不到半个月就举手投降,俯首称臣,愿意每年给允朝上供,并且要和亲以表心意。
允帝同意了,并通知战北城和战奉贤撤军。边关大战彻底落下帷幕。
允军即日班师回朝,战北城久久驻足,看着乌拉卓尔的方向,几次想调转马头但又停住了。良久才猛的一夹马肚子,追上已经走远的大军。
一月后,战北城和战奉贤回到京城,京城百姓夹道相迎,热烈欢呼。
“战神回来了!战神回来了!又大获全胜!”
“七皇子回来了!八皇子回来了!快来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璃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德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路都是激动的百姓。
战奉贤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在老百姓的口中这么响亮这么受尊敬,心情也非常澎湃,跟着七哥有肉吃!
战北城和战奉贤进宫禀告,允帝坐在高高的皇位上捋着胡子哈哈哈大笑,“璃王和贤王这次带领大军,英勇善战,一举击退觑觎我朝国土的哈达和柔音,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抱头求饶,还我允朝军威,不错不错,像我!来人!重重有赏!”
言语之间却只字不提军粮短缺的事。
战北城不动声色,“谢父王隆恩。”
战奉贤:“谢父王隆恩。”
从皇宫出来,战北城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裘府。他一到裘府门口,就看到有个老妇人在府门外等着,见他前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开心和激动。此人正是紫涵最敬爱的王嬷嬷。
“民妇见过七皇子,七皇子千岁。”
“嬷嬷免礼。”战北城虚扶一下。
王嬷嬷又往他身后看了看,没见到人,“涵儿没跟殿下一起回来吗?”说着她脸色变得煞白。
“涵儿很安全,嬷嬷不用担心。她在边疆遇到一位高人,想随那位高人修习数月再回,嘱托我先把雪莲花带回来,万万不能耽误了手术的时间。”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方丝绢,摊开层层叠叠的丝绢,里面是一朵雪白盈盈的雪莲花。紫涵叮嘱他一定不能跟王嬷嬷讲实话,否则嬷嬷不会好好配合治病。
“是什么高人?”
“当地人称鬼医圣手,医术高明,也有意带着紫涵在身边传授经验和教学,待紫涵很好,所以本王才放心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王嬷嬷放下心来,接过雪莲花,她心里也是万分激动。她知道雪莲难寻,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虽没什么遗憾,但仍想陪那小丫头多几年。如今又给她一次活的机会,她怎么能不激动。“感谢七殿下的鼎力相助,有需要民妇的地方,民妇万死不辞。”
“嬷嬷言重了,您身体健康就是给紫涵最好的礼物。”
他的涵儿一定会安安全全的回来,到时她爱的人也都还在。
翌日上朝,全朝文武百官都向战北城和战奉贤发表示祝贺,甚至有人已经在心里暗暗悔恨,站错了队,看低了七皇子这支潜力股。风水轮流转,现在补救是否还来得及?
“七弟,听闻这次作战很凶险,幸好你们都安全回来了。”战昱川热情地上前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托大哥的福,一切顺利。”
“甚好甚好,有你们这么能干的弟弟,是大允朝之幸,也是我之幸。”他也拍了拍战奉贤的肩膀。
战奉贤不着声色地避过,“大哥言重了,这是臣弟该做的。”
太子呵呵地笑,默默收回手。
明日,哈达的使者就会抵京,带着哈达的公主。一场风雨在京城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