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枫与筏燊在火堆前忙活着，凡央与离芠蔚在他们身后小声交谈着。
凡央问：“阿莲你为何这般讨厌霁枫，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真的。”
怕她不信，她便细数着他的好。
“他每次去花芸楼吃饭都要打包很多好吃的分给路边的乞儿，看见路上挑着扁担的老伯也要帮他一把，路上被人遗弃的猫猫狗狗他也总捡了回去，听说因为这事霁伯伯每回来一次便要骂他一次……还有他时常去听小曲的姑娘是个瞎子，但她声音好听，也是霁枫替她寻了地方可以为生……”
“他那么好的人你为何总是说他的不好呢？”
凡央那时年纪尚小，还看不懂人心，自然也不懂得真心与假意。有的人看似针锋相对，实则是真心对对方好之人。
额，这个问题离芠蔚不太能回答的出来，她自幼与霁枫就是这样的相处之道，他们都习惯了，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过如今凡央提了，便意识道这样的相处会让旁的人不适，比如凡央爱慕霁枫，她若总是对他呼来喝去的，会让她难过。
所以，她认真想了想道：“我与霁枫在同一年出生，我只比他大了一个月，用母后的话说，我与他就如同世上的另一个自己。我们一起学走路，一起温书习字，无论做什么事，我们总是在一起。”
“但我幼时却很讨厌他，念着他无爹娘在身边，父皇母后总是对他厚待几分，比如母后那时喜欢做糕点，每次都先问霁枫喜欢吃什么，甚至常常忽略了我的感受……还有父皇，时常监督他的功课，却很少管我，偏霁枫不自知，还时常来我跟前抱怨，让我烦不甚烦。若说父皇的右肩膀属于我，那他的左肩膀一定是霁枫的。”
“所以有那么几年，我很讨厌他，认为是他分走了父皇母后的爱。”
“不过，只有那么几年，后来我渐渐长大了，听人讲了许多事，比如霁枫娘亲的死，比如霁枫为何不是皇子却能住在宫里，又比如父皇母后为何对他这般好……”
“许多事我都懂了，我也不讨厌他了，甚至我对他比对我的皇兄皇弟们还要亲厚许多，但是我们相处的习惯却改变不了了……”
“所以，你懂了吗？我不是真的讨厌他，这只是我们之间的相处之道。”
离芠蔚没忍住笑了笑，没想到有一天还要跟人讲她与霁枫之间的事，这种感觉也还蛮奇妙的。
凡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明白了，就像阿莲说你不喜欢筏燊，但其实你是喜欢他……”
话还未说完，离芠蔚快速捂住了她的嘴，偷偷朝筏燊看过去，确认他没听见才松了一口气。
她如此紧张，凡央心下了然，她果然是喜欢筏燊的。
她便站起身在霁枫他们跟前转悠，每走一步，离芠蔚的心便跟着颤抖一下，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不过直到他们各自离去，她也未说什么。
在他们将将要吃完时，只见周明顺一瘸一拐的来了将军府，手上还提了两壶酒，脸上都是被人打过乌青的痕迹。
老远他就喊道：“霁枫，我来晚了，对不住，不过酒我还是送到了。”
早些时候便说好要带着酒来的，就是晚了些，也不算食言。
霁枫指了指他的脸，又看了看他的腿：“你咋啦？被人打了？”
“没事没事，就是跟我大兄切磋了一番，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
……
切磋，这倒不像是切磋的样子啊，就说了几句话的功夫，痛的呲牙咧嘴的，旁人看着都疼。
霁枫戳穿他：“你这是被打了吧?莫不是你今日又是偷偷溜出城外的？哎呀，早说嘛，若你大兄不同意，那我不吃就是了，还害你白白挨了一顿揍。”
“别乱说，才不是因为你，就是这几日只顾着玩乐，忘了做功课，没事，你们吃着，我就先回去了。”
“诶，你不吃点吗？”
“不了不了，我得回去温习功课。”说完，又一瘸一拐的离开。
他实在不好意思待下去，事实上是他今日去喝了花酒，被大兄发现了，给他一顿揍啊，真是下了死手，若不是明奕在旁吓得哇哇大哭，只怕今日他小命就要交代在今夜，现在出来送酒还是偷溜出来的呢，他得赶紧回去，免得被大兄发现他又偷溜出来，他就死定了。
看着他离开，他们四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筏燊道：“周二公子当真是性情中人，都这般……这般模样了，还来送酒，真是难得。”
离芠蔚附和道：“是啊，是挺好。”
凡央也道：“我虽与周二公子不相熟，但他与霁枫是朋友，那他定然是好的。”
离芠蔚白眼翻了个底朝天。
霁枫拍拍胸脯，得意道：“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的朋友。”
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
夜晚月上枝头，他们四个走在四下无人的长安街道，心就如那轮圆月般澄澈通明。
他们先把离芠蔚送回了宫，再把凡央送回了丞相府，最后只剩下霁枫与筏燊二人慢悠悠走着。
筏燊问他：“你为何不怪我对公主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了？”
霁枫道：“我觉得你是个可托付的人，所以我便不阻拦了，你若喜欢就大胆的喜欢吧，只要你对她好，我就不说什么。”
筏燊又问：“可是因为那日我帮凡央写了诗，你对我心生感激，所以就接受了我?”
“不是，是因为那日你把她提过字的扇子放入怀里的那一刻，明明那样丑的字，你还说好看，不过就一把扇子而已，你却当个宝贝似的。我当时就想，你是真心喜欢她的。”
“凡央与此事无关，我不会因为旁的事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是真心希望她好的。
那时筏燊因为霁枫的偏见还对他心生不满，可如今想来，当真觉得当初霁枫一点也没错，他确实是护不住她。
若是再来一次，他希望霁枫不要给他一点机会，那样，莲儿大概会比现在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