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距离敌人驻扎营地百米处,霁枫与数十人前锋营将士趴在荒浮的草地上,浓浓夜色掩盖了他们的身形。
前方哨声响起,那是敌人将要换人值守的信息,就在此刻,霁枫手臂一挥,裹满了煤油布条的弓弩向空中飞去,在天空中炸开,冲向敌人的军营。
火光掉落在帐篷里,瞬间火势蔓延开来,不一会,前方便传来人群涌动声,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前锋营将领胡肖有些着急道:“将军,他们为何毫无反应?”
霁枫紧盯着前方道:“再等等,周明生那边有人盯着吗?”
“将军放心,周将军那边在等我们的信号。”
“行,仔细盯着,若有异常立马来报。”
“是。”
此时敌方军营中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便稳定下来。
鲜卑士兵将领土哈比鲁平静的听底下人说话,七嘴八舌说一通,大多都是认为大明援兵已到,暂时撤出去,择日再做打算。
比鲁手一挥,他们便安静下来。
他生得壮硕魁梧,一脸的横肉使得他整个人凶神恶煞,他沉声道:“莫要紧张,这不过是敌人的奸计,以便于迷惑我们。如今山海关各周边城池早已应对不瑕,不可能有援兵,援兵只能从大明皇城或其他的地方前来,就算从最近的地方过来也不可能这么快。所以来的人只会是骑兵,既是骑兵,最多不过两万人,即便他们加上城池里的四万人,也难以抵挡我们十五万大军。”
“雕虫小技而已,何须害怕?”
“听我号令,集结大军,即刻攻城!”
急促的号角声传来,很快就见鲜卑士兵乌泱泱的向前进攻。
胡肖眼睛亮了起来,“将军,他们要攻城了。”
待他们将到城墙不过百米时,霁枫大喝一声:“放信号。”
天空划过一声巨响,震天响地的战鼓声响起,似滚滚而来,响彻云霄。
霁枫带领的先锋营斥候营自东南方向前冲锋,而周明生则从西南方率兵马而出,还有数千人自正南方疾驰而来,在这呼啸的夜色里,似千军万马,呼天震地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袭来,一道道挥舞的旗帜在夜色里是那样亮眼。
“杀呀!”
“冲!”
“犯我大明者,格杀勿论。”
城墙上响起了无数惊呼声,一道道火把照亮了一个个将士疲惫的脸,战鼓声生生不息,经久不绝。
城墙上有人大喝起来:“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开城门。”
“迎敌!”
如此阵仗使得城楼下的敌人再不敢向前,比鲁的部下面含焦急道:“将军,对方如此明目张胆,看来援兵是真到了,属下认为我们先暂时撤出去,再做打算。”
“是啊,将军,先撤退。”
“如今不知对方来了多少人马,若贸然攻城,对方有备而来,那我们便得不偿失了。”
一群怂货,比鲁怒道,可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眼见城门已开,可若不是援军到了,对方怎敢如此肆无忌惮?
他心有不甘,却只能喝道:“撤退。”
霁枫率领将士们一往无前,即便看到对方有撤退之意,却也半分不曾停歇,冲到前方与还未撤出的敌人厮杀起来,刀剑刺进皮肤的绵密触感一个接一个,鲜血染满了他的衣衫,迸发在他的脸上,凄厉声、尖叫声、嘶吼声,声声入耳,上了战场上的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击退敌人。
他们如此勇猛的架势,使得敌方士兵齐齐的往后撤,很快鲜卑士兵就退了出去,只剩下还未来得及跑掉的十几名士兵。
他们握着刀剑的手瑟瑟发抖,背靠背拥在一起,满眼都是绝望。
霁枫收了刀,喝道:“关押起来。”
他们纵马入城,城中的百姓欢呼起来,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是看见希望的期许。
周明生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方才他以为他们今夜便要命丧当场,他看着面色如常的霁枫,心里万分佩服,这般场面,竟还能如此从容,沉着冷静。
他追赶上霁枫,小声道:“我们赌赢了。”
霁枫扬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即便是为了周国公,我也断不会让你丢了性命的。”
这话让周明生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他又不是为了父亲来的,是为了家国百姓来的。
正要反驳,便看见迎在城门口的施永生,他身形高大魁梧,记得几年前在长安城见着他时还渐显圆润,如今却面目沧桑,精瘦了许多。
霁枫道:“施将军。”
周明生也道:“施将军。”
施永生却不搭话,眼一横,中气十足的喊道:“格老子的,你们两个小崽子,刚才吓死老子了,搞这大阵仗,老子以为你们带了多少人马,结果就只有一万人。要不是对方蠢笨,你们就要带着这一万人马乃至我城中将士百姓陪葬了,知道吗?小兔崽子们,到底是年轻气盛,等日后回了长安,我定要向陛下参你们一军。”
说罢看向霁枫:“我要找霁沧澜那老家伙好好说道说道,他打仗是厉害,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可他的儿子嘛,倒还差了一些……”
霁枫摸了摸鼻子,傻呵呵笑起来,让施永生接下来要说的话便不好再说出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于是瞪他一眼,又看向周明生,“还有你,当初你父亲是何等有骨气之人,七万大军抵抗敌人十八万人马,我一生敬佩之人不多,但周国公却算一个。听闻你识得圣贤书,闻得天下事,也上过战场,若能得你父亲五分骨气,便是世间好儿郎。你父亲可还好?”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竟有几分忐忑。
周明生笑道:“多谢将军关心家父,他一切都好。”
“那就好。”施永生放心下来,又不满道:“你们今日还是太鲁莽了,老子都撑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天,你们还是应该等到大军到了再做打算。”
“施将军放心,那比鲁我虽然未有接触,但我爹跟他交过手,对他颇为了解,这个人看似莽撞,实则行事十分谨慎,又生性多疑。于是我放火烧他帐篷,他定然算过我们援军何日到,就会以为这是我们的阴谋,于是便会攻城,这正中我们下怀,便可顺势而为,一切都水到渠成。当然了,这一切还要多谢施将军在城内的配合,我倒是没想到将军竟然会开城门,这就更让比鲁心生胆怯,不敢贸然进攻了。”城内百姓沿街而立,无不感怀,霁枫边说边向他们挥舞着手臂,引起一阵阵惊呼声。
他如此做派,百姓们连续多日紧绷的心情顷刻放松,一路跟着他们的人马欢呼起来,整个城池无不透露着欢欣。
施永生被这气氛鼓舞,脸上带了笑意,放缓语气道:“若他当场事先便猜到你的伎俩呢?他不攻城,转身就朝你围剿过去,你当如何?”
“那就跑呗,只要粮草安然入城即可。”霁枫无所谓道。
施永生哼一声,道:“这次便罢了,日后可莫要如此行事。”
说罢便打马前去。
等人走远了,霁枫整个人忽瘫在马背上,凑近了周明生,手搭上他的肩膀,小声道:“劳烦扶我一下,腿软。”
……
周明生无语片刻,忍不住道:“感情你如此镇定都是装出来的?我还如此佩服你,霁枫,你太让我失望了。”
霁枫怒吼道:“废话,对方可是十五万大军,我们就一万人,别人一人踩一脚我们就成残渣了,能不怕吗?我若不装得胸有成竹,那士气从何而来?我又不像周国公那般厉害。”
周明生拍开他的手,也学着他吼道:“能不能不要提我父亲了!你一天提八百回,那是我父亲,又不是你的!”
霁枫瘪瘪嘴:“不提就不提嘛,真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