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说过,李宇文他们四个,因为历经千难万险完成了任务回到了花间地带,当天晚上得到了花鹤年和绮风神的款待,第二天,又受到了伙伴们的欢迎,他们四人有一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
玩过闹过,说过笑过后,大伙都想听听他们历险的故事。但是,李宇文不想再重叙这些,人呢,还是要低调一些。
花子芳懂得李宇文的心思,他赶紧制止了要开口讲话的花甲仙,向大家说道:“这样啊,简而言之,我们闯过了三道关卡,知道我们为什么能轻易回来吗?是因为守关卡的是仙翁的老朋友呢,大家想,使劲地想。”
有人说:“那不是很容易就过关了吗?”
花丑芳也懂得了李宇文和花子芳的意思,也说道:“是啊是啊,不是有一句老话是这样说的吗?一个好汉三个帮,朋友多了路好走,仙翁的朋友都是很给力的。”
有人又说:“这可不是一句老话,这不是两句吗?出去了一趟,回来不识数了吧?”
这话说得大家大笑起来。
花小泽也在人群里笑,当然,他知道事实不是刚才他们说的那样,因为昨天晚上在花仙翁那里,他已经听了他们讲的历险经历。
花小泽看着李宇文脸上依旧带着疲倦,他心中一动,眼圈微微红了,他扯一下李宇文的衣服,说:“文伯伯,您还得要好好休息才行。”
李宇文对他笑着说:“嗯嗯,等会儿我就回去休息。”
花小泽看到大家兴头正浓,遂钻出人群,往山坡上面走了几步,朝着下面兴奋的人群,大声说道:“各位老兄,咱们散了吧?让文伯伯他们再回去休息休息,一趟远门,太累了。”
大家的兴头渐失,花小泽的不能不听,今天这场特别的庆祝,也是花小泽昨天晚上跟他们一起商量着搞起来的。毕竟,他是花仙翁的特别助理。
人群散了,花子芳、花丑芳和花甲仙自然到凑到了李宇文跟前,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经过了这次的出生入死,他们四人的感情已非往日可比,因此,李宇文的心事也没必要瞒他们,他说:“昨天晚上,我向仙翁请求,今天想去看看母亲和我家里其他的亲人……”
一语未了,大家默然,或许,这个时候,想到逝去的亲人,是让大家都悲伤的事情,或许,他们也由此想到了自己的亲人。
可是,奇怪的是,他们三人去世的亲人里,没有一人来到花间地带的亡灵之地,大概他们重又进了六道轮回吧?
想到这里,李宇文心生欣慰,原来自家人都是这样重情重义,他们宁愿以这样的形态存在,宁愿等着自己的家人前来相聚,可是,这样的等待,却是那样漫长。
沉默了一会儿,花子芳小心地问道:“文大哥,我们可以一起陪您去看吗?就权当……”
他哽了一声,没有说下去。
花丑芳看了一眼花子芳,接着说:“文大哥,您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我们想跟您一起去,行吗?”
花甲仙也说:“文大哥,就让我们陪您去吧,我去找花鼠香。”
还没等李宇文说话,花甲仙已经迈开了他的大长腿,往花鼠香居所方向跑去。
李宇文的心里,此时既难受又感动。难受的是,这几位弟兄没有亲人在这里,感动的是,他们现在已是生死与共的亲人一般。
他微露笑容,说了句:“好,那就劳烦大家一起跟我去一趟。”
趁花甲仙还没回来这段时间,他向大家简要地讲了自己的家人。
他说:“我的母亲是83岁去世的,腊月二十八夜里十一点半,头一天,下了很大的雪,世界一片洁白。我的父亲是67岁去世的……”
说到这里,他心中一片黯然:“我,也是67岁,跟我父亲一样。我父亲是因病去世的。”
花子芳和花丑芳看到他心中又难过起来,都劝他:“文大哥,人的命天注定,任何人也做不了主的。”
“嗯,我知道。不过,想起这些,还是难受。我女儿小娟,25岁。我侄子龙龙,7岁。他是二月二出生的,所以家里人给他起名龙龙。”
“那么小?病?”花子芳问。
“不是,算是意外吧,溺亡,发现的人不会游泳,让同去的孩子回村叫人,那孩子害怕,跑回家去了……”
一阵沉默。
花丑芳小心地问:“那小娟?”
李宇文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难受得好像一拧就能拧些那么多纠结的情绪来。他叹了口气说:“她,喝了农药,我和我老婆去赶集了,她太要强了,受不了自己有命,总说,要是没有她,我和她妈日子会过得好些……”
说到这里,李宇文眼里已蓄满了泪,他努力忍着,才没有让眼泪掉出来。
都说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
此时,花丑芳轻轻说了句:“他们来了。”
花甲仙和花鼠香已来到跟前,花鼠香笑着朝他们几个作了个揖,说:“愿为功臣们效劳。”
看着他这个调皮样子,李宇文转悲为喜,说:“有劳鼠香老弟了。”
花鼠香摆了摆手,意思是说不用那么客气。于是,一行五人直往亡灵之地走去。
前面咱们说过,亡灵之地并不远,从他们的住所这边,穿过几片花田,就来到了西南角下的一座山前,转过山的背阴处,在山脚下的那个大大的像个防空洞一样的大院子里,就是了。
院子的大门,就是一片铁栅栏,透过栅栏门,可以看到防空洞里影绰绰。
就在李宇文他们领了任务去鹤仙洞之前,他还来过这里,见到了花白宁的父亲,当时,他摇晃着这沉重的铁栅栏门,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要见自己的儿子。
想到此,李宇文又是一阵黯然。
花鼠香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钥匙,问:“文大哥,还是让他们出来相见的好,否则,我怕里面的亡灵会扑过来,争着抢着要见亲人。”
李宇文说:“好,听你的。”
花鼠香打开了门,进到一个大的门洞里,招呼了几个人影过来,有高有低,有胖有瘦,那几个人影就跟在花鼠香后面,进了另一个较小的门洞里。
接着,花鼠香朝李宇文他们招招手,对他们喊道:“进来吧,甲仙,顺手把门关了。”
李宇文他们进了这间屋子。
屋子里光线特别差,进屋待了一会儿,李宇文才看清,这间屋子不大,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还有刚才进来时的这个门口,其余,就是一张桌子,几把凳子,还有一个大炕,上面也摆了一张炕桌。
虽然陈设极其简单,温度倒是让人特别舒服,不冷不热,就像在春天里的那二十二、三度的样子。
李宇文再定睛看时,刚才跟着花鼠香的那几个黑影,应该就是自己的亲人。
“鼠香老弟,这不对呀,我记得上次来看时,我能看到我父母,他们在劳动,可是今天,我怎么看不到他们了?”
花鼠香笑了笑,说:“别急,文大哥。稍等一会儿,您想想,上次,你不是下午来的吗?下午属阴,你能看到他们,现在,太阳正盛,得在这阴屋中过一会他们才会现出身形。”
花子芳、花丑芳以及花甲仙觉得特别诡异,不由得都往李宇文身边靠了靠。
花鼠香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说:“没事,都是这样的。文大哥家里的人都特别好,你们看到文大哥的为人就应该知道的。”
正说着呢,花鼠香身后的那几个黑影子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出现了轮廓,面容也看得真切了。
李宇文的声音又哽咽起来,他激动异常地一一叫道:“娘、爷、小娟、龙龙……”
还没等说别的,他的泪水流了下来,一直以来,他的眼泪从来没有来得像今天这样快,就是当初他被古树砸倒受伤,他的泪水也不曾流过,可是今天,在这样的场合,虽然还面对自己的同伴,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那个瘦弱身材、眉目好看的老太太,就是李宇文的母亲了,她轻轻地搀了一下李宇文的胳膊,说:“宇文啊,你受苦了。没哭了,我们不是又见面了吗?”
是呀是呀,前些天,李宇文还能看过母亲呢,不过,那时是母亲一人出来的。那时,她的身形轻飘飘的,像一个纸片人,可这次相见,母亲的样子跟上次又有了不同。
李宇文心下疑惑,但他又不好意思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花鼠香,还是好好在跟家人见面,等回去之后再细细地问他吧。
花鼠香笑着说:“大娘,大伯,还有这两个孩子,你们到炕上坐吧。”
李宇文再看自己的父亲,他那张黑红脸膛依旧,表情还像以前那样严肃,只是嘴角处微微弯出一点儿弧度,想必,父亲对于这样的见面,也是欣喜的吧?
李宇文依旧哽咽着,朝父亲和母亲分别作了个揖,说:“娘,爷,不孝儿宇文,没能多活几年照顾弟弟妹妹们,就连厚德和他娘,我也……”
还未说完,小娟在炕上哭了起来,她道:“爸爸,爸爸,你想过我没有?”
李宇文向前一步,一手扯过小娟,一手扯过龙龙,抱在怀里,哭着道:“孩子呀,你以为我是那样冷漠的人吗?孩子呀,你可知道,你当时一心赴死,我和你妈痛不欲生啊。”
龙龙也哭了,问:“大爷,我爸我妈还有我哥哥,他们呢?”
李宇文抚摸着他的头,说:“他们都好好的,好孩子,以后,大爷会常来看你们的。”
花子芳见李宇文一直在哭,他从不知道李宇文还有这样脆弱的一面,他扯了一下李宇文,说:“文大哥,文大哥……”
李宇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擦了擦眼泪,微微笑了,把花子芳他们几人介绍给了家人。
随后,李宇文又跟亲人们叙旧,说了别后的情形。直至花鼠香提醒:“文大哥,时间到了,要是过了时间……”
李宇文赶紧打住,跟亲人们一一告别,随同伙伴们走出亡灵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