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文一直在听白宁诉说,可现在,他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心里莫名地疼了一下,不禁说了句:“你呀,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做这样事呀。”
说这些的时候,李宇文的脑海里浮现出女儿小娟的样子,那么优秀懂事的一个孩子,只是因为生了病,不想拖累父母,就寻了短见,那时,他和董梅英哪里说过一句重话呢。
白宁也是一阵沉默,看得出,他心里也有一种情绪在纠结。
说给父亲后,他做到了,从此,他的父亲不用在人前抬不起头了,他可以高昂地抬起他高贵的头颅,继续他在商业帝国里的神话,他要让父亲知道,是儿子重要还是他的商业帝国和他的面子重要。
可是,为什么心也会疼痛呢?按说,他已经报复了父亲的压制,可是,他现在反而体现不到了点儿快乐,随着时间的加深,他心底的疼痛更甚。更何况,为了报复父亲,连他最爱的仙丽也搭上了性命。
李宇文知道白宁心里在斗争着,他轻轻拍了拍白宁的手臂,说:“好了,别难过了,当时年轻气盛的,要是多想想,也许事情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根本没有可能。我父亲那个人,无可救药,根本不值得可怜。你知道吗?他不仅对我进行管控,还找人三番五次地去找仙丽,甚至找到了仙丽的家人。”
小泽插了一句:“我听仙翁说过,其实仙丽已经答应了你爸爸的要求,要跟你分开,不耽误你的前程了的。”
白宁抬起头,李宇文看到,他的眼睛是红的,不知是因为回忆往事引起的伤感,还是因为对他父亲怒火中烧。
他说:“快别说这个了。你知道吗?当时,仙丽什么也没说,一天晚上,她想悄悄地离开我,可是,我俩谈了这好几年恋爱,感情已经很深,甚至,不光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心里想会什么,我都知道。”
“我先睡着了,她悄悄地出了门,门外,是一辆没有牌照的私家车,这是我父亲答应仙丽的,要送她离开这里,回到她的家乡去。”
可是,车子并没有往她家乡那里开。仙丽发现走的路线是朝她家相反的方向行进的,开始,她问了司机一句,司机说去她家那里,那条路修路,要绕道好长一段才行。
但仙丽隐隐觉着,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她自然不会惊动司机,坐在后座假装睡着了。
但她明明听到,司机接了个电话,电话里那人,电话里的人说的什么,听得不太真切,但她可以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她听到的“贵州……有人接……不要钱,送下后,赶快回来。”
车子越开越远,已经穿过了一个省份,路上,遇到服务区司机也不下来休息,只一个劲地赶路,饿了,他们就吃车上自带的食品。
前面又快到服务区了,她对司机说:“叔叔,到前面服务区停一下车吧,我得去上洗手间,憋不住了。”
可能仙丽诚实的外表迷惑了司机,司机放心地让她去了洗手间,还对她说让她快点出来。
仙丽上完厕所,可她并没有再回到车上去。她找到了服务区办公室,向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
工作人员很警觉,问她要不要报警。她因为想到这事牵涉到我的父亲,她选择了沉默,因要求工作人员帮她摆脱司机就行。
司机在车上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仙丽过来,他很害怕,一是怕老板,二是怕警察。他赶紧下车寻找,在女厕所门口问这个问那个,很让人怀疑,一直到工作人员过来。
司机要求查一查监控,这大白天的,怎么会凭空少了一个人呢?工作人员问他与失踪的人是什么关系,他开始啊啊不上来,后来才说,仙丽是他家的亲戚,他是受亲戚的委托,把他送到她姥姥家去。
工作人员告诉他,查监控可以,那就先报警吧。
可是,司机却说不用报警,不让查就不查吧,也说不定,小姑娘搭了别的顺风车去姥姥家了。
又说了这么话,白宁感觉口渴了,他向小泽示意了一下茶杯,小泽马上给他续了一杯水。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接着说:“你说,我父亲,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不?本来,他说要给仙丽一些钱,让她回家好好照顾一下父母,仙丽坚决不要,他才说要找人送仙丽先回家看看,以后会帮她找一份好的工作。”
“可是,仙丽的工作还用他找,仙丽是多么优秀呀。最后,他说派个司机送仙丽回去一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仙丽才不设防。”
李宇文插话问道:“那仙丽又回来了?”
“你听我说,当我从梦中醒来,不见了仙丽,打他的手机也不通,后来在洗手间的镜子上,看到她贴在那里的纸条。上面写着:我们分手吧,别找我,你回家去吧。”
我一看,这就不是出自她本心。你知道吗?就在前一天,我俩还在商量,即使我父亲一而十再再而三地阻挠我们,让我们找不到工作,我们也不会妥协,也不会分开。”
“可是,就只过一天,哦,对了,那天,仙丽说自己上街买点儿女孩子用的东西,让我在家里休息。她回来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的。对,一定就是那天,是我家里人找到了她。“
白宁悔恨不已:“要是那天我陪她一起去买东西,我家的人,就不会可乘之机。”
后来,我找不到她了,我真的找不到她了,就想她可能回了她的老家,就想去那里找她,可是,我手里竟然没有钱,你知道吗?我手里竟然没有钱!
我只好去找我同学胖头借,可是,胖头这条狗,竟然把我借钱的消息报告给我的父亲。我父亲坚决不让胖头给我钱,不仅是他,我其他的同学,我父亲也早跟他们打了招呼,任何人不准借给我钱,他要让我自生自灭,要让我看看,离了他,我能不能活得了。
“我竟然有这样的父亲,自小到大,我从来不知他有这样险恶的一面,怪不得人家都说奸商奸商,在商海里他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是对他儿子,他可真是舍得下黑手呀。”
幸而,仙丽拦了过路车,几经周折,又回到了我们的住处,可是,她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我被房东赶出来,我和仙丽的衣物被扔到了门外。
我明白了被赶的原因,我们没钱付房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不用想也知道了,一定是我那位父亲大人!
仙丽披头散发,满脸灰尘,我呢,一脸沮丧,狼狈不堪。我俩一见面,抱头大哭。我们,为两个人的失而复得而哭,也是为我们的走投无路而哭。
晚上,我俩相拥坐在电影院的大厅里,无计可施。
她向我说了我父亲对她做过的事,逼她离开我,还差点儿把她送到贵州去。而且,更可怕的,路途上,司机曾要她的手机,说要给自己的女儿也买一个这样的,但当时仙丽有了戒备,只朝他晃了晃,并没有把手机递到他手里。
仙丽依偎在他怀里,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狠了狠心,说,要不,你离开吧,我不能连累了你。”
仙丽抬起泪眼,问了我一句:“你觉得,我现在还能离得开你吗?你,是我生命的另一半了。”
“我痛苦地再次拥他入怀,可是,怎么办,怎么办啊。”
说到这里,白宁啜泣起来。李宇文伸手从窗口处扯了一片阔叶,这还是刚跟花仙翁学的,白宁就用那片阔叶擦了擦满脸泪水。
李宇文心想,这白朗平真是专制,这样做,把孩子们逼得无路可走,好吗?到头来,却让两个孩子失去了性命。
可是,白宁和仙丽是如何放弃自己生命的呢?他想接着问,可又觉得这样等于在白宁的伤口上撒盐,算了,只听他诉说,当一个好的倾听者,也是一种涵养。
小泽又给白宁续了一杯水,说了声:“白大哥,别难过了。都过去了,过去的事,你再纠结也无事于补。”
白宁接过茶水,谢过小泽,说:“我知道于事无补,今天有点儿失控,看到文大哥见了亲人,可我,恨他们……也想他们……“
说完,他再次啜泣起来。
李宇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一哭都难受,先修炼吧,不是说,修到一定时间,就可以见到他们了吗?”
“好,我不哭了。要是让仙丽知道,她一定更伤心,毕竟,当初,她离开人世时,比我还痛苦,因为她还有身体不好的父母,幸亏她还有个弟弟,否则……”
李宇文忽然不想知道他们俩是如何死去的这个情节了,因为这太让人痛苦了。
小泽小声提醒了一声,说:“文伯伯,修习时间到了。”
李宇文说:“是吗?白宁,那咱们一起过去?”
白宁赶紧擦掉脸上的泪水,站起身,说:“你们先走吧,我回去跟仙丽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