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甲士围在四周,一名长相阳刚、面皮干净的男子被五花大绑,脖颈处紧紧缠绕,绳子两端被人紧紧扯拉,嫪毐的眼珠子都是快要被挤出来。
“嫪毐,你曾是本相府的下人,今日本相用家法惩治你,将你缢死。”
吕不韦漠然的盯着面前的这个假侍人,说着,挥了挥手,示意可以行刑了。
当年是自己亲手送对方入宫,酿造了今日的事情,如今自然由自己来终结这一切。
三日前,他进宫去与赵姬理论,由于当年送嫪毐进宫,他与赵姬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差,已经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不仅是在朝政上,包括一些事宜方面,与自己是处处作对。
如今嬴政即将加冠,嫪毐却搞出来这等事。
更让他惊骇的是,赵姬居然秘密为嫪毐生了两个孩子!
看到那两个孩子的时候,可把他雷得不轻,这若是被嬴政发现了,他也得跟着遭殃。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强行将嫪毐处理掉,一切皆尘埃落定。
“吕不韦!是你让我进宫的,你现在还要杀我!”
嫪毐感到脖颈被勒得越来越紧,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传遍全身,不甘的挣扎,冲吕不韦嘶吼连连。
看着吕不韦身后恭敬站着的那人,他没想到一个情报组织的首领,实力居然超越了天字级。
两个天字级的杀手都不能奈何那人,直接把他当街抓了。
“住手!”
一声娇喝传来。
“吕不韦你敢碰本宫的人,好大的胆子!”
众人的目光向其看去。
只见,一身华贵长裙的王太后赵姬面带怒容的杀到。
赵高垂着脑袋,双手交错,一副下人的姿态,一双死鱼眼不动声色的扫了嫪毐一眼。
被打得有点惨......
“嫪毐反贼,勾结外邦,好大的胆子!”
吕不韦拱手,丝毫没有作揖的态度,硬怼赵姬,沉声喝道。
“张口反贼,闭口反贼,有何实证!”赵姬冷冷的盯着吕不韦,眼底透着一抹恨意,用着强硬的口吻道:“若无实证,本宫还要治你滥用私刑之罪!”
当年在赵国,自己和政儿被夫君与眼前这个人抛弃,在赵国相依为命,受人欺凌。
后来回了秦国,本以为能享好日子了。
可,夫君逝去,眼前这个男人再度抛弃了她!
送嫪毐入宫的是他,杀嫪毐的也是他,这算什么?!
她恨透了吕不韦。
“观礼在即,长信侯尚无勾结外邦实证,母后消气。”
一道淡漠的声音再次插足。
嬴政带着一众人前来,盖聂紧紧跟随身后。
不过在见到吕不韦身后那人时,腰间的长剑在颤动,似乎在兴奋,盖聂眼神亦是动了动。
这个人的实力,不在他之下。
“见过大王!”
众人齐齐行礼。
嬴政看向赵姬,道:“母后,宗室之人已抵达雍城,还请母后不再逗留咸阳。”
嬴政的到来,出乎了在场人的意料。
吕不韦眼神微沉,有股不好预感。
赵姬压下心头的一抹慌乱,只得答应:“自当如此。”
“长信侯于大秦举足轻重,相邦既称长信侯勾结外邦,可有证据。”嬴政淡漠的看向吕不韦。
可有证据?这事还要证据吗?!
吕不韦闻言不敢置信的抬头,顿时心凉透顶。
昨日他曾进宫与其商量过,要除掉嫪毐,因为赵魏韩三国与嫪毐有勾结,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消息很隐秘,但他不信嬴政不知晓!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明白了嬴政为何到来,赵姬出现得为何如此及时。
嫪毐只是一枚棋子!
吕不韦看着那张冷漠的面孔,仿若天生的帝王气场,一个帝王的冷漠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脑海里一幅幅片段闪过。
秦夜索要北边胡人的情报、嬴傒事件、嬴政调兵遣将、秦夜支持嫪毐,以及调空蓝田大营,等等一切。
难怪,难怪秦夜会率军北上,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包括十几日前去往秦赵边境。
这不是正常行动,而是有动机的行动。
这一局,是嬴政与秦夜联手下的一盘大棋,将整个秦国都算计了进去!
不对,还包括了赵魏韩三国。
吕不韦后知后觉,瞳孔都是骤然放大了些许,脊背发凉。
真正下棋的人,从始至终都是秦王嬴政与秦夜,将他也算计了进去。
嫪毐是他送进宫,若嫪毐事发,他必然也受其牵连!
嬴政与秦夜要将嫪毐和他一并除掉!亦或者以此事逼迫他退位。
“加冠礼,还请母后为寡人束发。”嬴政缓缓说道,再次提了一遍此事。
旋即不再逗留,带着盖聂等人离开了相府。
“恭送大王!”
众人齐齐拱手恭送。
嫪毐也被赵姬带离了,因为吕不韦这里只有少量证据,甚至可以说称不上证据。
赵魏韩的那些人是以门客的身份在嫪毐府上,这类人他这里亦有。
待得所有人离开,吕不韦浑身仿佛泄掉了力气,身形都是踉跄了一下。
“相邦!”
吕不韦伸手制止,扶着石栏,一只布满褶皱的老手握了握。
他为大秦奋斗了半生,自当年抛弃一切,即使两袖清风也要送得先王回国,坐上相位后,更是励精图治的壮大秦国。
哪怕是醉心权力,可也有了准备退休的想法。
他在做着准备,为嬴政铺路,将这偌大国家完好无损的交到嬴政手上。
可若是他退了,朝堂就没有一个可以支撑的巨擘,来抗衡其它势力,特别是楚系一脉。
因此,他还想等一个三年。
自己为秦国,为嬴政耗尽心血,却因为当初做的一个错误决定,而遭遇了如此回报。
泪水一滴滴的滑落,吕不韦迈着蹒跚的步伐,缓缓朝殿内走去。
......
离开了相府。
赵姬严肃的叮嘱嫪毐:“我明日与政儿要去雍城,你留在咸阳,不可再惹事!”
嫪毐眼神阴沉,没有说话,似乎还因方才的事在气头上,上了自己的马车,向着侯府驶去。
同时派出了罗网的人,向咸阳各个方向而去。
半个时辰后。
嫪毐回到了自己的侯府,一众门客、舍人,等等,多达十数人,皆已在此等候。
这其中,甚至有赵竭这等九卿大臣。
“想必,本候与太后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嫪毐缓缓转过身,道:“我也无需隐瞒各位,太后为本候生有两子,她已然允许,只要大王不在,便由本候的儿子继承王位!”
“敢不敢,跟本候干件大事!”
嫪毐沉声说道,目光扫视着众人。
“敢,敢问...侯爷所言是何大事啊。”
内史肆结巴的道,额冒细汗,咽了口口水。
其他人亦是胆颤心惊的看着嫪毐。
平日里支持嫪毐,是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嫪毐身后有太后支持,他们这一派系的人因此能够迅速崛起,在朝堂上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嫪毐如今要让他们去造反,这可是死罪!
“杀嬴政,立新君!”嫪毐低沉的说道,眼瞳闪烁着骇人的精光。
似乎这些人敢不答应,就杀光他们。
因为他们今天已经听到了,若不跟着他干,为了隐瞒消息,只有将之全部杀死了。
之所以迟迟没动手,因为数日前罗网探得了函谷关调兵的情报!
且并不是支援前线,而是开赴咸阳!
这让他惊疑不定,怀疑嬴政不仅得知了他和太后的事,亦是洞悉了他的计划。
因此不得不沉下气来,等待时日。
可那五万大军仍旧驻守在离咸阳不足五十里的地方,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吕不韦要杀他!
他再也坐不住了。
只要嬴政和赵姬等人离开咸阳,他就起兵,先占领咸阳,再派兵攻打雍城。
至于骊山大营剩下的那五万兵,他自有把握解决。
一股股强烈的杀气升腾而起,充斥在府邸周围。
内史肆等人脸色阴晴不定,余光视向四周,有黑影在房间周围穿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