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总是容易令人感情蓬发,也是广大男性荷尔蒙膨胀的时间。
但,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如此。
蜡烛已燃烧过半,昏暗的灯光映射出嬴政那带着一丝沉重的脸。
盖聂站在一旁,沉默不言。
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怀疑,秦夜和嬴政的帐篷依旧是互换的。
“信已写好,但我,却不知该......”嬴政的话戛然而止,语气很纠结,转过身,背影透着一股萧索。
“尚公子可是为信件送交予谁犯愁?”
门帐掀动,秦夜适时的出现。
“母亲太后,仲父相国,一众文臣武将,这封信,寡人不知该发给谁。”嬴政的语气由沉吟转为凌厉,目光低沉。
秦夜从他的背影中看到了一丝丝孤独。
缓缓捡起地上已经写好的信,秦夜来到嬴政身旁,道:“若尚公子信得过我,可由我来发此信。”
嬴政沉默思索了片刻,看向秦夜,轻轻颔首。
对于秦夜,他还是信任的。
毕竟对方原本是吕不韦的人,如今回咸阳,却在自己处在低谷、一无所有的时候帮助自己。
这份不求回报的恩情,胜过无数。
“劳烦盖兄跑一趟。”秦夜附在盖聂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将嬴政的信交给了他。
这封信,他就没寄希望将之送出去,王龁绝逼不会让这样的信流通出去。
杀局已然布下。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这背后要杀嬴政之人究竟是谁,吕不韦、嫪毐皆有可能,但前者他不是太相信,后者的几率更大。
还有一个赵姬,那些秦国宗室的一些人等等,一系列暗藏祸心之人。
李斯已经被王龁叫了过去,不出意外,这货要开始当中立的墙头草了。
“算了,还是那句话,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夜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他已有计划,除非掩日和玄翦在此,否则此次事件就不足为虑。
但这两人出现的几率聊胜于无。
现在身份还是互换的,盖聂不能在这个帐篷内待久了。
虽然过去也是守着一顶空营帐,但必须如此。
就像他把大司命也带了过来。
盖聂也不废话,接过信件后,冷酷话不多的转身,朝帐外走去。
秦夜拿过大司命手中的黑木箱,在里面翻找了起来。
“这个箱子,是先生的藏宝之物。”
嬴政目光微闪的说道,他记得秦夜将此箱视若珍宝。
秦夜不置可否的轻笑,手中已然多了一副棋,道:“此乃象棋,是我发明的一种新棋,或可助尚公子排忧解难。”
“一种新的棋?”
嬴政闻言产生了一丝好奇,目光落在那张和围棋盘差不多的棋盘上。
两人对坐,嬴政静静听着秦夜讲解象棋的规则和玩法。
......
“竟有一队斥候全员身亡。”
军营的操练场上。
一名男子身着黑甲披风,身躯看上去孔武有力,面容英武不凡。
却很年轻。
看着手里的竹简,男子紧锁眉头。
“禀千长大人,他们在外遭遇突袭而死,尸首已经运回军营。”
一名秦兵毕恭毕敬的禀报道。
“何处遇袭,敌人是谁,有无备战需求。”
男子徐徐转身,合上了手中的竹简,上前一步,询问道。
“这......属下不知。”
秦兵拱手,语气踌躇的说道。
男子闻言眯了眯眼。
死因如此含糊,这不可能在武遂军营发生,十万平阳重甲军,层层设防,一但有意外情况,怎么可能石沉海底,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跟我来!”
男子沉声吩咐了一声,旋即离开了操练场。
另一边。
帅帐。
“王龁将军。”
在外等待已久的李斯缓缓走入,来到王龁对面坐下,询问道:“将军深夜邀请,不知所谓何事。”
王龁先是缓缓倒了一杯酒,推到李斯面前,没有回答李斯,而是反问道:“我记得李大人是出身相府。”
“承蒙吕相抬爱,李斯才能涉足。”李斯不卑不亢,接过酒樽。
“那李大人今日,为何会跟尚公子在一起?”
王龁继续问道。
“李斯效力吕相,而吕相效忠秦国,李斯,自然也是尽忠于王上。”
李斯稍稍思索了片刻,一番话说的模棱两可,倒是让人听不出什么问题。
“原来如此。”
王龁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顿了顿,继而说道:“眼下秦国朝堂风云诡谲,各方势力相互交错,而大秦军队,正是各方势力所竞相染指的地方。”
“尚公子又孤身在外,难免受歹人觊觎。”
“如此,本将军有一个难题,李大人只有一条命,准备如何护住两个人?”
昏暗的油灯照在王龁略有褶皱的脸上,却并不明亮,反而有些阴霾恐怖。
整个帅帐突生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
这一席话语落入耳里,李斯顿时浑身紧绷,桌案下放于腿上的双手不自主的握紧。
他从王龁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威胁警告的意思。
这不是关键!
王龁居然真的要动手!对大秦的王!
这背后之人,是谁......?
李斯背后已是直冒冷汗,手心覆上了一层滑汗,抓着的裤腿也被浸湿,瞳孔轻颤,心中极不平静。
是吕相么。
李斯心生猜测。
“李大人是吕相的人,本将军素来与吕相交好,也肯给他面子,李大人可要三思啊!”
见李斯不动于衷,王龁眼神闪烁不定,意味深长的说道。
......
半刻钟后。
李斯面色深沉,起身拱手:“将军为大秦镇守一方,劳苦功高,此刻已至深夜,将军好生歇息,李斯告退!”
王龁露出一抹玩味,这个李斯,其心性说得好听点,是个识时务之人,不好听就是一颗墙头草。
但珍惜小命这种事,又有什么理由去评价别人呢。
李斯走后不久,一名亲卫前来禀报。
接过竹简,王龁细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缓缓放下竹简,王龁眼中闪烁过冷光,起身来到台阶坐下,手里握着酒樽,仰头一饮而尽。
亲卫并没有过多逗留,在将消息交给王龁后,便转身离去。
昏暗的帅帐里,只余王龁一人。
良久。
“武安君,你安心,末将会让你瞑目的!”
王龁声音低沉沙哑,情绪波动致使透着丝丝不甘的颤意。
为秦国尽忠数十年,到头来却被秦昭襄王赐死,不仅如此,如今的大秦更是让一个小儿做了秦王。
就连手下之人也是纨绔作风,竟然随身带女人于军中。
这一切是何等的讽刺。
徐徐起身,王龁戴上头盔,大步朝着帅帐外走去。
他得去敲打一下这位将门之后,否则,接下来的计划可能会被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