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普通士兵的话,藏在阴影处的程暮心中并没有任何波澜。
那士兵的喊话,应该不是发现了他,只是“打草惊蛇”而已。
因为士兵的目光并不是落在程暮身上。
而是程暮右手三步之外的一块造景石。
“哎,我说你可别疑神疑鬼的啊!我害怕!”
“我就是吓唬一下!行了,走吧。”
听见这话,程暮心中一笑。
走?
都给我留这儿!
想罢,他捏起嗓子,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云上有——仙人,海波——筑白城。古树影——魅魅,楼外有枯——坟。”
这首诗一念完,程暮便见得那一队刚刚抬脚欲走的士兵身体瞬间一僵。
随后,六人齐齐转身,抽出腰间横刀,对着程暮的方向大喊:“谁!”
王府后花园不小,不过由于巡逻的士兵人数众多,因此他们一抽刀,便引起了另外两队士兵的注意。
“怎么了!?”
就在这时,隐藏在阴影之中的程暮一步冲出,跑到三步之外那造景石后。
造景石约莫一人高,皱漏瘦透,唯独不占一个透字。
想必它就是因为不透,所以才会被丢弃在这角落之中的吧。
双手抓住造景石,如今拥有三十七人之力的程暮,将其抬起轻轻松松!
举起造景石挡在身前,他径直朝着外面的环池石板路跑去。
边跑边说:“还我——肉身来——”
那些士兵眼下看见的画面,就是一块石头朝着他们冲来。
而且这石头还他娘的在说话!
对岸,凉亭中。
原本吹了夜风,心情刚刚平静下来的鲁王,瞪眼看着池塘那边冲出来的造景石,那心可说是又一次狂跳起来。
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而鲁王的所作所为,便是恰恰与这常言相反。
他是做了很多亏心事,就怕鬼敲门呀!
不说他在升州的所作所为,为了让药师制药,祸祸了多少百姓的性命。
单说垂拱之乱,越王李贞的叛乱,其幕后主谋便是他!
垂拱二年,武氏虽没有正式登基称帝,但已掌握天下大权。
垂拱二年春,太后武氏下诏所有皇室成员“入洛阳、会明堂、行大典”。
李姓宗亲们都担心这是武氏设下陷阱,欲以此绝了李唐之后!
鲁王李灵便暗通其侄越王李贞,邀其一同起兵伐武,还政与李。
越王李贞也是个实在人,想都没想,便应允了这事儿。
李贞出兵之后,武后以宰相张光辅为诸军节使,左金吾大将军丘神绩为行军主管,率十万大军阻拦越王。
鲁王李灵见武后竟然能够纠结出如此军力,立刻反水。
当年,当他把战刀砍向李贞时,这位侄儿的眼神,他至今都无法忘怀。
而当他受命去诛李贞一家时,那些和他同样流着李氏血脉的“宗族人”的眼神,他至今都忘不掉!
更让他忘不掉的,是侄儿李贞死前的那句话。
“王叔以后,如何安睡?”
自此以后,他便常常都会做噩梦。
也正因为这句话,当鲁王今天听林贺说邴大成和邵景同后背刻字是“今晚别睡”之后,才会变得如此紧张。
如今,这位贞观五年被册封为魏王,十四年时封鲁王,转任兖州都督,高祖李渊的第十九子,已有五十五岁。
如此高龄,即便他因喝了蜚兽心头血而功力大增。
那神经紧绷一天,外加此时已经午夜,精神状态是有一点不好的!
鲁王见得那造景石又会说话又会动,瞬间惊叫一声:“越王一家来索命了!”
血军首领见得,立刻上前护住鲁王,大喊:“还愣着干什么!过去看看!”
六个血军士兵即刻领命,提着兵刃绕池朝着事发地跑去。
“王爷莫慌!王爷莫慌!”
鲁王原本神经就高度紧张,如今被这么一吓,可说是彻底泄掉胸中那口名叫“理智”的气。
他一把抓住血军首领的肩膀,瞪眼说道:“是我那贞侄儿……是他!是他来索命了!”
听见这话,血军首领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林贺。
这位大理寺卿,如今也是吓得脸色煞白。
“外面的!”血军首领对着亭外候着的侍女喊道:“愣着作甚?给王爷拿水来!”
以巨石挡身冲上石板路的程暮,自然不知道他的这个举动,已经把鲁王给吓得完全失去了体面。
他只是用眼角余光看见,此刻正有六个战斗力最高“十七人之力”的鲁王亲卫,握着兵刃朝他跑来。
来的好!
程暮心中笑道:这边来的越多,鲁王那边的守卫便越少!
举石前冲,程暮感觉造景石撞到一人后,便立刻停步,将造景石重重砸向地面。
造景石头和地面青石板大力碰撞在一起的瞬间,程暮抬脚奋力一踢。
三十七人之力,将造景石瞬间踢碎。
随后,程暮傲立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围住他的王府守军。
王府守军懵了!
因为以他们的视角来看,这石头说着话从阴影中冲出,撞倒一位同袍之后瞬间碎裂。
而后……
出现了一个人!
此人身穿暗红长衣,衣服看起来很眼熟。
他一脸傲然的站在石板路上,左右看了看之后,朝天大喊:“鲁王睡了吗!?”
……
出了王府后花园再走两百步。
一孤立塔楼的顶层。
燕子楼大师姐彩奴双手带着沉重的铁链,趴在窗前。
此层的所有窗户上都被钉上了一寸半来厚的木板。
其中缝隙,仅够她伸出指头。
“这是怎么了?”
彩奴努力透过木板缝隙看向外面。
然而由于视角的关系,她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叫鲁王睡了吗?”
虽然她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但是声音还是能够听见。
“呵,彩奴姑娘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张子安的身上同样拴着厚重的铁链。
不过比起彩奴对外界发生之事的好奇,张子安只是盘腿静静坐在角落。
因为当他被陈都尉背叛后,他的心便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