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名字叫刘东平。
一个完全不像是女孩该叫的名字。
出生于巴南郡。
家世不能说是显赫,只能说是威震八方。
其父名为刘守业,经营着一家镖号。
规模也不大,大唐境内,也就三十五家分号而已。
镖号的名字叫镇西镖局。
屋子里的婴孩,和刘东平没有任何关系。
那是她在逃难的途中随手捡的。
刘东平今年九岁,由于天性爱玩闹,完全静不下来。
父亲刘守业害怕把她放在家里惹出什么祸事,自刘东平六岁开始,就带着她一起走镖。
丧尸爆发的时候,她正跟着父亲走镖。
从神都洛阳,运送一批东西去杭州。
在洛阳接到生意的时候,丧尸已经出现,不过都在关外漠北。
但是即便如此,神都洛阳里的那些达官贵人商贾巨擘们,似乎已经闻到了危险的味道,纷纷举家南迁。
刘守业亲自坐镇运的镖,就是洛阳一个富贵人家的家财。
洛阳到杭州,1000多公里,虽然镖队有牛马驼行。
但是由于辎重太多,最快也要两个半月的时间。
走了差不多一个月,镖队行至高邮湖时,听闻北都太原府已经出现活尸。
再走半月,官道上的人越来越多。
刘守业问过之后听说,上党也出现了零星的丧尸。
按照它们日夜不停的行走速度,怕是再过半月就能摸到天都洛阳了。
大人们口中的活尸,刘东平并没有见过。
不过看大人们那惊魂炸毛的样子,应该是很个厉害,杀人不眨眼的角色。
南逃的人越来越多。
官道上也越来越拥挤。
带着很多辎重的镖队速度也就越来越慢。
直到最后,当他们距离庐州城还有五十多里的时候,官道彻底走不动了。
停步的人群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刘守业打听之后知晓,原来这些人都是等着进入泸州城内避难的难民。
那个时候,从交州算起,汉中、汉阴、陈留、鲁郡之内都已经发现了活尸。
而整个大唐的北部,包括河西道、关内道、河东道、河北道、陇右道已经和北下的活尸大军打得不可开交。
因此,大唐北方之民众只能南下求活。
然而有些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就比如五十多里外的泸州城。
当城内官员发现南下难民越来越多,泸州的承载量已经到达极限之后,便派出城内的唐军,在离城二十多里的地方设卡拦截。
方法很简单,任何人不得过卡半步,否则杀无赦!
泸州地处淮南道要地,往东可前往扬州苏州杭州,继续南下过了饶州鄱阳湖之后,便可前往福州泉州。
等在官道上的人,很多都是从北方一路逃难下来的。
他们很多都是见识过活尸的可怕。
如今被拦在泸州城外,听说不得进入之后,他们大部分人便选择调头往西,绕去潭州之后再往下。
刘守业不仅仅没有见过活尸,同时还有镖运任务在身。
那个时候,刘守业也是没有见过活尸的。
虽然一路上,各种关于活尸的公文被贴得到处都是。
但是刘守业认为,还是先把镖送到地方才是紧要的事情。
毕竟,这招标之人的身份,可不简单。
因此,镖队只能选择原地扎营,等到大部分人都散去之后,再去打点一下守卡的官兵,让其行个方便。
意外往往都是在人们觉得不会发生意外的时候意外发生的。
刘东平说,当时它们镖队正在官道边一个南下难民们自己零时建立起来的聚集点扎营过夜。
三更天的时候,营地忽然乱了起来。
什么声音都有。
那天晚上,刘东平第一次见到了活尸。
和她脑子里想象的那种武林高手形象不一样。
她看见的活尸都是那种皮肤灰白,行动缓慢,感觉就像是傻子一样的“人”。
但是它们不惧刀枪,仿佛杀不死一般。
那个混乱的夜晚,营地内死了很多人。
幸运的是,刘东平仗着父亲的保护,在那一场混乱之中并没有受伤。
营地彻底被毁,一夜之间,成千人的规模,被突如其来的活尸冲击得只剩下不到百人。
这百人重新集结起来之后,有了一个相同的目标,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进泸州!
泸州城,单单城墙就有二十多丈,他们所有人都相信,只要进了泸州城,城墙自然会保他们的安全。
然而,当这群人走到泸州唐军在管道上的拦路关卡时,却发现这里的情况,比起那个临时营地要更为可怕。
满地都是尸首,满地都是趴在尸首上吃人肉的活尸。
而那些吃人肉的活尸之中,有很多还穿着泸州唐军的盔甲!
幸存下来的百人,远远看见这幅如人间炼狱般的场面,开始出现了分歧。
一部分人还是觉得应该去泸州城,他们相信现在的泸州城应该还是安全的。
而另一部分人则希望能够脱单自己逃命。
他们的说法是,现在这年月,人越少目标就越小,就越安全。
而且这活尸出现得诡异,原本官府的公文说,只有被活尸咬了的人,死后三日才会变成活尸。
那个临时营地,入营的规矩就是先进行身体检查,身上有伤的,患病的,都不得入内。
然而,活尸还是出现了。
这就说明官府的文件并不准确,谁都不敢保证,身边人会不会忽然就变了!
还有一部分人,也就是刘东平的父亲,他的想法是继续东进,但是绕过泸州城,直接去杭州扬州等地看看。
杭苏扬三州,土地肥沃且水网发达。
这些活尸虽然不惧刀剑,但是行动却不灵活,看它们这个样子,杭苏扬三州的水网,对它们就是天然的屏障。
而且活尸在漠北出现的时候,神都洛阳内的很多达官贵人们便开始举家搬迁至杭苏扬三州。
刘守业认为,去到那里,应该是活路!
个人有个人的说法。
个人有个人的思想。
当一群人意见出现分歧,同时谁也不能说服谁的情况出现之后。
那么分开就是必然的。
从此以后,刘守业便带着刘东平开始了流浪。
以杭苏扬三州作为目标的流浪。
那个小婴儿,便是刘守业父女两在一个破败的村子中找到的。
他们前前后后去了很多地方。
有全是死人的村子,有表面上一派祥和,但是背地里却在干着吃人勾当的山顶寨。
半月之前,刘守业为了保护刘东平身死。
从此,刘东平就只能背着小婴儿,在这乱世中找活路。
虽然父亲已死,但是她却也牢牢记住了父亲的那句话。
“只要能到了杭苏扬三州,就能找到活路!”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也是因为这句话。
因为陵水县城,是通往杭苏扬三州的必经之路。
县衙的东厢房内,刘东平咽下最后一口饼子,对着程暮说道:“我的故事就这样,你觉得能不能值半张饼?”
程暮一开始也就给了刘东平半张饼。
这种混合着木屑的饼子,这小女娃也不就水,四口便将其全都吃进肚子。
看她吃东西的样子,确实也是饿坏了。
程暮摇了摇头:“不能,倒不是我吝啬,而是这饼子里混有木屑,你再吃,恐怕会被自己的屎给憋死的。”
“切!”刘东平一脸不屑:“木屑又如何?我饿得受不了的时候,还吃过那种果子呢!”
程暮一台眉毛:“那种果子?哪种果子?”
“就是这么大!”刘东平用她小小的双手,比了一个大小,看起来就像她抱着一颗看不见的篮球似的。
“外壳很硬,里面的果肉看起来就像冻豆腐一样!吃起来比你刚才给我的饼子还干。不过那玩意儿是真的香!”
听着刘东平的描述,程暮觉得,小娃说的应该是恒念果。
程暮立刻好奇:“怎么了?听你的意思,那果子还不能吃?”
“哇!”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小家伙忽然大哭起来。
刘东平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抓住小家伙的双腿提起来看了一眼之后,生气道:“你这死小孩,刚给你换好的尿布,你怎么又尿了!”
刘东平虽然嘴上抱怨着,但是手上给小婴儿换尿布的动作却极其熟练。
她甚至已经熟练到可以一边换尿布,一边和程暮对话。
“那东西是不能吃耶。听大人说,那东西吃多了,脑子会吃出问题。不过当时我是饿得快死了,就吃了一小口。你还别说,味道还挺好。”
看来……恒念果是真的不能吃了呀!
程暮叹气摇头,从箱笼中拿出他存放的恒念果。
“大爷的,亏我还一直背着这东西!”
刘东平看见以后,呵呵一笑:“哈哈,你也吃了这个的?是不是味道还挺香的?别担心,只要你吃的不多,还是没问题的。听大人们说,吃了这一个果子之后,脑子就会变得不好用,而且别的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吃进去就吐,那个时候,就只能吃这种果子了。越吃越多,吃到最后,整个人就变成绿油油的,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知道了!”
说话间,刘东平已经给小家伙换完尿布。
程暮看着坐在床沿上,因为身高的关系,两只脚都只能踮着才能接触到地面的刘东平。
“你说你也不大,自己都饿的不行了,还带着这么个婴儿……你刚才说他多少岁来着?”
“一岁半。嗯……还应该是吧?反正当时我和爹爹发现他的时候,他身边有一个纸条,就写了他的生辰八字。”
“啊!对!一岁半!”程暮道:“你给他吃什么呀?”
“米粉呀!”刘东平说着,指了一下放在床上的一个脏兮兮的包袱:“我给他吃的都是米粉糊糊呢,我自己都舍不得吃。不过现在也不多了,只有三四两了。”
听着刘东平的话,程暮打趣道:“你这小娃儿,就这么没有戒备心吗?你和我很熟吗?你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告诉我?”
似乎是垫脚踩地的姿势有些不太舒服,刘东平右脚盘在床沿上,左脚直接大大咧咧地踩在床边。
“因为你不是坏人啊!”刘东平说道:“你别看我小,但是这世道上的坏人我可见多了!刚才我找你要吃食的时候,你可知道若是坏人会怎么说?”
“怎么说?”
“他们一般会说,哎呀,我身上也没吃的。然后会反问我,你呢,你身上有吃的没?你家大人在哪儿?你就一个人吗!”
听见这话,程暮笑了笑,随后他接着问道:“那在这样的世道,你带着一岁半的小奶娃,你就不怕他拖累了你?”
刘东平摇头:“不怕,带着他反而安全。”
程暮好奇:“怎么个安全法?”
刘东平道:“这小家伙可能是啥神仙转世,可灵得嘞…只要他一笑,那准是附近有丧尸!”
“嘎嘎!哈嘎嘎!”
“对!”刘东平一脸兴奋:“就是这么笑……”
刘东平的话并没说要。
她在小婴儿的笑声中转过头和程暮对视了一眼。
然后,程暮立刻抽出龙鳞。
而刘东平也翻身下床,拿起了那把木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