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广刚刚开口,其余几人便是颇有几分沉默,尤其是文鸯多少有些立功心切直接上前一步开口道:
“先生,此等残兵,破之何其易也?”
王裒眼眸微微眯起,但随即摇了摇头,兵力不过千余,此等情况下粮草不济,根本无力作战,更何况,乐广不会给他机会的。
但是,乐广却并未如他所想那般制止文鸯,而是神色颇为淡然,在听闻此言后更是语气悠远:
“那便放手去做,出了问题我给你担着。”
此地离寿春不远,乐广知道文鸯的意思不过是希望借此机会将自己的兄弟最好是连带父亲一起接应出城,否则其必将凶多吉少。
而另一方面,若不让其去大干一场,怕是其心有不甘。
“多谢先生。”
见乐广竟然直接将手中令牌递交给文鸯,文鸯顿时眼前一亮。
作为知兵之将,他分外清楚眼下这些钟会训练的兵士都不失为百战精锐,光是其势便绝非城中那些乌合之众可比。
而且,文鸯清楚的知道,眼下这些兵士,都是真正杀过人见过血的,这一点,文鸯分外相信于自己的直觉。
而见到文鸯带走了此番前来的全部兵士,王裒顿时暗自心惊,但面上却不动声色,随即将视线投向乐广。
看到后者那镇定自若的模样后这才心神稍安。
等到文鸯离开很远后,夜间的林中只剩下乐广和王裒二人,王裒这才略显三分惊恐色手指着乐广随即开口道:
“你如此贸然,不怕主公事后怪罪?”
乐广却是不为所动,甚至还从怀中掏出之前钟会传递的地图在计算着时间,然后挥了挥手。
很快,林中隐约中便有一人窜射而出,单膝跪于乐广面前,双手抱拳,语气沉稳而低沉道:
“先生有何吩咐?”
“若事可成,则不必现身,若事不能成,则保全其性命,其他的一切,都无需顾忌。”
而接到命令的人再次行礼后便瞬间消失在二人视野里,而见此情景的王裒却是浑身一颤,他怎会不知道,这眼下乐广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这将意味着钟会早已给予了乐广足够的决策权,甚至可以说,乐广此次深入虎穴,钟会几乎是完全对其毫无保留的信任。
那这也将意味着,其行为都是得到钟会默许的,而且,自己前来的作用,不过是让文鸯安心而已,说白了对于自己长久的不作为,钟会心中怕是早有不满。
此番行进,自己根本毫无发挥余地,根本就是让自己作为摆件一般。
一念至此,王裒顿时再也不敢多言,浑身冷汗直冒,连抬头正视乐广的眼睛都不敢。
乐广却是半点也没有与其交谈的意思,作为寒门子弟,又曾遭遇诸葛竦那样的折辱,他对于这些世家子弟天生没有什么好感。
而看到王裒终于不再喋喋不休,乐广也乐的清净,直接盘膝坐下,随即拿出树枝在手中的羊皮上某些地方用石子做些标记。
片刻后将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口哨,很快,一只不大的鹰从高空落下,乐广将一个纸条绑在它的腿上,随即将其抛飞出去。
而这些行为在王裒眼中则是极为骇然。
钟会竟然连这只鹰都给予了乐广,这是何等的信任。
要知道,之前钟会培养这玩意的损耗,可是不亚于十个士卒的军饷,还是全饷的那种。
(时代的局限性,军饷往往不能按时足成的发出,简单来说就是现在工资不发完就发一半)
而且,这个小物件钟会可是颇有几分爱不释手,此刻出现在这里,其意义不言而喻。
而做完这一切之后,乐广这才从地上爬起,朝着王裒招了招手,王裒赶紧跟上,再也不敢去问什么问题。
此物的出现,便意味着,钟会给予乐广的,包括杀死他的权利。
王裒不是白痴,想到这里又怎能不胆战心惊。
而第二日清晨这不大的鹰便飞了回来,信件上什么字迹都没有,唯有一个对号。
而且,还带着一道只有乐广才能看懂的图案,那意思便是,放手去做,无需任何顾虑。
在文鸯才刚刚踩在马镫上就感觉浑身气力不再如同以往那般一再被削弱,而马蹄铁的作用下,马匹甚至在这荆棘小路上也足以如履平地。
片刻的适应后文鸯便瞬间大喜,但是其心中却并未因此而乱了分寸,他知道这些是谁给自己的。
更何况,以乐广之才,都愿意屈居人下,那其主钟会,又将具备何等伟力。
击溃朱异后,州泰和石苞二人居于黎江水北上,与远在寿春的诸葛诞遥遥对望。
而王基则率领大军于寿春四面修建防御工事,虽然不久前诸葛诞以大雨之势强行冲垮了部分工事,但好在并未折损其兵力。
这也是司马昭虽然愤怒,但却并未责怪王基的原因之一。
而便是在此刻,州泰与石苞二人虽安营扎寨,但多少却对河对岸的吴军存了一定警惕,但对于被围困于寿春城中的诸葛诞,却无有几分在意。
毕竟身后远处还存有王基的大军,怎么看都是高枕无忧的局势。
这一战,优势在我!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文鸯率领的尽忽千余之众,竟然从平阿一路疾驰,直接绕到了二人的营帐附近,发起突袭。
文鸯并不知道这是谁的营垒,但是却能认出朝廷军队的旗帜,于是直接大喝一声:
“司马老贼,出来受死。”
“敌袭!”
碰...
门岗的哨兵多在前沿,自认为后方有王基大军在侧便足以高枕无忧,自然警惕感不强导致防备相对空虚。
而若非文鸯一声大喝,其现在恐怕还在睡梦中未曾惊醒。
但即便是如此,文鸯一马当先,直接以枪尖将其挑翻扔出数米远,等落下时便早已没了声息。
而州泰石苞二人才刚刚于梦中惊醒,此刻间慌忙披上甲胄,但还未来得及上马。
营帐便直接被掀翻,一些带着铁面的马匹仿佛神兵天降一般,几乎的让他肝胆俱散,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无法动弹。
而紧接着,他便看到了自己无头的尸体朝着后方倒去,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主将已死,余生者自然受降。
但是文鸯记得和乐广约定的时间,于是拒不受降,引领着溃兵就此开始冲击正位于寿春城左侧的王基。
见到所有人尽数奔逃之后,这才挥手发出撤退的号令。